白昼恋人(43)

作者:施黛


相比右侧学生站立端正,她身姿歪歪斜斜,好像一名肌无力患者。

从她沾沾自喜的表情可以看出,能站在离先生这麽近的位置上,这一点叫她很是得意。

当初,许莫宁费尽心思把她从入选名单里挤下去,除了想刻意与她为难,或许还有对先生真实仰慕的缘故。

许莫宁煞费苦心到今天,只才挨到先生的一侧肩膀,如果叫她知道,自己最看不过眼的人已经接近到先生,并与他同居一檐,又该如何作想?

思及此,白初晨心头隐隐生出间接报複的痛快之感,但也仅是一扫而过。

她尚有自知之明。

自己于先生,不过一丝善念下的容错与意外,不该沾沾自喜,更没那个资格。

白初晨的眼神慢慢暗淡下来。

又想,竟是这般巧合,恰好是夏令营正式授课的这一天,她搬进了先生的房子。

一切仿若冥冥注定。

只是……

同学们越丛踏青,在山林营地间丰富知识,开拓眼界,而她囿于四面墙壁,睡不踏实,时时不忍去想有东西往自己肚子下面钻的感受。

这样的对比叫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眼不见为净。

白初晨长睫低垂,取消了公衆号的置顶。

……

失眠到淩晨三点钟才睡着。

第二天,白初晨将近十一点自然转醒。

温煦的暖阳光缕从窗帘缝隙洩进室内,流漫一地,她起床伸了个懒腰,醒了会儿盹,趿上拖鞋打开露台的玻璃门,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花园寂静,无人走动,她观察了一会,细心发现昨日花匠变动修整的位置。

庭院东坪上的花卉盆栽好像没有了,略目过去,尤显空旷,相比园中其他位置花草茂密,这一处总觉得缺点什麽。

还有,朝阳墙边有棵花树,昨天还是含蓄花苞,今日已然绽开半树。

白初晨不知具体的花名,但见粉色成簇,随口叫它小粉花。

午餐依旧不见先生回来。

白初晨知道他忙,公司事务繁重,加之还有夏令营叫他分心,这一阵子,他左右分着精力,还要受她无礼的叨扰,长途迢迢,去帮她解决奶奶手术的难题。

这样想,先前情绪无可宣洩时生出的对先生的连带埋怨,很快消除殆尽。

即便她将受害者标签贴在自己身上,先生的角色也从来不是加害人,他被动与她交易,施予善心,凭什麽因为索取事先说好的回报就被当做恶人?

白初晨再次提醒自己,从一开始,她就是主动的一方。

下午五点过后,太阳不再毒辣,花匠们头顶长檐草帽再次出现在花园里。

白初晨觉得无聊,跟覃阿姨说了声,走到园中找到花匠,商量着与他们一起除草浇水。

花匠们将她看作是主人家,态度恭敬,哪会不让,于是分出一根水管交给她,耐心说明步骤,之后划分区域,开始个忙个的。

浇水过程难免溅扬泥点,白初晨穿着一双白色板鞋,即便小心躲避,可还是难免有三三两两的泥渍沾上裤腿。

白初晨犹豫了下,干脆直接脱了鞋,赤脚踩在暖和柔软的草坪上,撸起袖子开始干。

畅快出汗,活动筋骨,这可比闷在房间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舒服惬意得多。

她干得慢,不熟练,其他花匠完成分内工作準备离开时,她才刚刚浇完被划分区域的三分之二,因为想自己干完余下的部分,她没让其他花匠留下帮忙。

人都走了,园中只剩她一个,更加恣意放松。

她这回不着急了,一边浇水一边嬉玩,往花地草地里浇一会,就移动水管在自己脚掌上沖凉,或者手捧一把清水,往自己脸上拍,水流顺着下颚以及脖颈往深处流,冰冰凉凉的,念及无人看得见,她也不顾忌会湿身。

夏风环院吹来,往她身上撩拂,带过一片爽沁的舒凉。

最后的一小片区域也被水流覆盖,眼看就要大功告成。

这时候,她察觉身后有人迈步靠近,这个时间点,想必是覃阿姨出来唤她吃晚饭。

白初晨没有回头,专注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开口背对她问:“先生晚餐还是不回来吃吗?”

对方没有答话。

白初晨心思全在草坪上,没有觉出异样,自顾自又说:“用水管浇地挺有意思的,比养盆栽有趣得多,我都想跟花匠们抢活干了。”

“哪里有趣?”

对方出声提问,却不是她想象中的那道温慈女声。

白初晨肩头一定,怔怔回头,见到沈郁泽一手挂着西装外套,另一只手正懒懒插着兜,他背对黄昏霞光挺立而站,身形轮廓如被柔光描边,多添暖意,格外端範,如同电影海报宣传图上定格的精帧一瞬,实在不落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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