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

阮栖后知后觉擡手捂住眼睛，她这辈子都没哭过几次，现在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她为什麽要为一个梦里的异生物尸体流泪？

在弦的领域，她看到泪水继续坠落，直到星海深处。

然后成为雨。

一部分，过于活跃的能量随着雨雪流落。

另一部分，化作永不停息的滂沱大雨。

一颗野草在她的泪水中生根发芽。

它并没有永生的天赋，于是在春天生长，在秋天枯萎。

但是它的灵魂却在这短暂的几个月里被点亮，比雨后春笋还要更快的成长。

它不再是一棵草。

它成为石头，树木，吸引来昆虫群聚，招来鸟雀栖息。

直到那些有生命的，和没有生命的一切彙聚成一座山。

——泪水中发芽的野草成为山神。

……阮栖想到，原来祂早就死过一次了，那座山上的生灵死去之后，就是祂的第二次死亡。

她擡头，太阳不知何时坠下，阴影却没能如期而至。

像每一次用弦分解食物那样，像每一个卵生动物会吃掉孵化自己的壳那样。

她爬出来的那具尸体在腐烂中消散，化作无数星光向她彙聚。

从此点亮了漫漫长夜。

*

第二天。

阮栖推开大门，大魔法师似有所觉同时看过来。

奈维的笑容总是淡到让人分辨不清到底有没有在笑：“我想，你已经知晓。”

阮栖没回答，问：“其它碎片在哪里？”

她已经知道大部分事情了，昨晚的梦就是她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场死后重生，成为养料的是上一次她死亡时的尸体。

被埋起来的，则是简星的尸体。

那些被她吸收掉的石头，虽然她还没有弄清楚具体是什麽，但可以确定里面包含了她巅峰时期的能量，还有一部分不允许自己忘记的记忆。

弦的能力已恢複大半了，至于空间，它已经扩大到阮栖用步行无法丈量的地步了，简直像一个完整的世界。

她需要更多的碎片，和足够解决这场灾难的力量。

“在深渊。”

“因为深渊的特殊性，我还没有收到他们的消息，也许已经被发现了，也许没有。”

“那就现在出发去深渊。”

“好的，离这里最近的传送阵你已经去过了，我想你还记得路线。”

“祝你好运。”

第90章 从头来过，了结一切

深渊是什麽样的？

在还没到达深渊之前, 阮栖就下意识想到了那些梦里的景象。

荒无人烟，猩红的太阳高悬天边，血液蔓延成底色。

那是上一个她死去的地方, 也是埋葬简星的地方。

阮栖并不打算现在将她们死过的事情告诉简星，说到底也只是过去的事情了。

等她收回全部记忆，解决掉世界灾难之后，有的是大把的时间慢慢把故事讲完。

到了。

深渊入口。

“你就是奈维送来的人？”守着入口的——不知道什麽人问她。

阮栖觉得自己最近两周看过的类人生物比过去几十年都要多了。

那是一个只能勉强从两脚直立的姿态看出人样的守门人。

竖瞳尖喙，鳞片满身，而那两只脚——更像是节肢类动物。

其实真要论起来, 这家伙的声音是最像人的。

用比较世俗的观念来形容，是非常霸气的御姐音。

阮栖：“嗯。”

“来的还真巧……”守门人嘀咕一声，“昨天才挖出来的, 正打算送到王都呢。”

真顺利啊。

阮栖感到有些莫名, 擡头看了一眼天空，和梦里的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这片天空在白昼更加刺眼, 夜晚更加昏暗，越来越趋近地狱。

找回记忆的过程顺利到不可思议, 本来以为至少也要直面一下深渊的雾怪吧。

阮栖吸收掉那块记忆结晶，合上眼睛。

记忆纷至沓来。

*

哦, 原来是血。

阮栖看到梦里的自己在放血, 血液彙聚成一块块石头状的东西，血液里承载了她的记忆和力量。

承载越多的，颜色就越深。

所以那些东西大多看起来都是浅粉色的, 真正重要的记忆, 在她到来之前是绝对不会浮现出来的。

而且……她还记得那时候闻到过的味道, 那时候觉得像大海的腥味，现在想想, 分明是浅淡的血的味道。

不过她并不是什麽神明之类的存在，只是不会死亡，才拥有超乎常人想象的经验和阅历。

换而言之，就算是阮栖，这样放血也是会死的。

她不是真的想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