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山都是陡峭的，接近九十度，几乎很难爬上去。郁祈安挑了个近点的缓坡慢慢地走。

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书生见路程并无目的地，又朝着离村口相反的方向，跟了会儿便离开了。

郁祈安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回头看，那个村子还在眼前。

远处是连绵不见尽头的群山，其间没有一点声音，就连鸟儿从她面前飞过，也没有展翅的声响。

手腕上的手表忽然震动。

这是她唯一留下的自己的东西了。

她看见了自己的定位，村子里信号差，走到山头这才来了信号。

另外，她还看见另一个小红点在朝自己的方向靠近。

成龙历险记

齐鲲在听许警官讲述了这些年和郁祈安的交流，以及她这次的任务时，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孤身一人，以身犯险，赎罪弥补……这些词他很难想象在郁祈安的身上发生。

这些年，他一直表现地得所谓，只为了让郁祈安心中少一些愧疚和自责。却没想到自我否定早已在看不见的深夜里，悄悄蔓延，滋长。

钥匙几乎是颤抖着插进房门，看着空蕩蕩的房间，被郁祈安收拾地整齐如初，空气中仿佛还带着她爱用的洗衣粉气味，淡淡的薄荷味夹杂柠檬的清香。

他第一次在这里洗澡出来后，郁祈安给了自己一颗青提味的泡泡糖，后来一起坐在沙发上看《成龙历险记》，她还笑着说自己长得像个小老头。

孟立楠生病那阵子，女孩一个人不声不响地找兼职；他找到亲生家庭的日子，郁祈安也将自己摘出来，悄悄地离开。

他怎麽会不知道，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不是悬崖上的蒲公英，能随着风的方向随遇而安。她只会顽强地抵抗命运的把戏，从不依靠，从未妥协，是深深扎根在土中的根茎，野火烧不尽。

他没有开灯，漆黑一片的房间，只余沙发上一点红色火星摇摇欲坠，熄灭，又点燃。

整个房间弥漫着呛人的烟味。

他习惯性地点开手机里的定位软件，自嘲着想着郁祈安不会带着一个儿童手表出去。

却在看到屏幕上那颗醒目的小红点时，停滞了呼吸，直到胸腔里挤满的烟味喷涌而出，腥辣，醇烈，刺鼻，尼古丁的刺激在脸上出现两道潮湿。

齐鲲咳嗽着俯身熄灭那半截烟屁股，皱眉间顿觉房间里难闻的要命，可不能让郁祈安回来的时候闻见一屋子的烟味。

他连忙起身去打开窗户，像个扑棱蛾子一样煽动手臂促进空气流通，不自觉却笑了，“妈的，郁祈安你能耐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许警官原以为是拍摄到了重要线索，才开始收网，却没想到警局里查到了救郁祈安那个男人的前科。

他曾因为过失致人死亡，在牢里蹲过几年，属于有前科的类型。

出狱后一直没找到工作，过得浑浑噩噩，没想到在山村里定了居，带上一副眼镜就装作文化人。

出于对郁祈安安全的考量，行动只得提前结束。

“齐鲲？听得见我说话吗？”

手机里断断续续传来女声，因为信号的原因有些模糊不清。

警车内吵吵闹闹的氛围一下子安静，死死盯着齐鲲手里的屏幕。

“可，可以。”

齐鲲的声音尽力表现地温柔，却在此刻显得不堪一击。

对面却没有反应，过了半晌，伴随着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响，又传来郁祈安的声音：“你们别过来，明天我听见还有人要来，是个好机会，先停下。”

齐鲲有些着急，不管不顾地朝着手机大声喊：“不，不行，你怎麽办？”

“冷静，齐鲲。”许警官轻拍他的肩膀，此时不是释放情绪的时机。

“你们要是能听见，就停一下，我说真的，不然这次任务白费了。”郁祈安看见还在不断移动的红点有些着急，朝着鞋上的微型摄像机挥手，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果然，红点停下了。

郁祈安有些激动，原来这些天，她并不是孤立无援。

远处夜色逐渐变暗，这里没有路灯，回去太晚她自己也担心。

月亮夹在远山的缝隙里，山的一半被银辉洒落阴凉，黑白相见，美得像一副水墨画。

郁祈安却没有心情欣赏，朝后看了眼草丛和来路，继续压低声音，凭借自己往日的发声方法，艰难地说：

“明天下午两点，还在这个山头，我会想办法录下整个过程，到时候会和他们撕破脸皮，你们能那个时候来救我吗？”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如果觉得这个办法没问题，就向前走一小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