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听不到你的声音)(25)
作者:萧閑
郁祈安脑中一片空白,胃里像吃了一个秤砣,坠得她难受,身子忽然间轻飘飘的,声音也从肠胃里轻轻飘出:“啊?”
“宫颈癌,晚期。就剩几个月了。”
“我要死了。”她又喃喃地重複了两遍,这感觉很不真实,当某一天明确告诉你这辈子只剩几个月,像是做梦一样。
“你看到了吧,过年的时候,那张初诊单。”
出了检查结果后,她不知道能告诉谁,郁新生会是什麽反应她现在已经懒得去猜,她原本不想告诉郁祈安,但是不说一定会让两人都后悔。
经过长长的沉默,郁祈安控制不住泪腺,眼眶里包满一次又一次,她睁圆眼睛看着孟立楠,她以后还能这样看妈妈多久。
原以为和妈妈的一辈子还很长,突然间却变成了倒数。
眼睛里,光线被分割成细碎的渣子,世界像个被摔碎的宝石,晶莹剔透地胡乱反射着光亮。
“妈,不会的,不会的。”
不会死的,不是真的,她知道说出口也没办法改变,只能呆呆地重複前半句。
“祈安,听着,后面的日子妈妈就陪不了你了,之前差点不要你,是我的错。”
孟立楠的声音哽咽,郁祈安看见她被打那麽多次,每回伤痕累累,却从不轻易掉眼泪,今天她眼眶里流出的水珠却像冰针一样清冷,深深扎进她心里,冻结住血液的流动。
“本来不想和你说的,但是我自私,不想留下遗憾,最后了我邋里邋遢的,还得麻烦你照顾我。”
“还有你爸,喝酒了你就离他远点,之后毕业了,能自力更生,不想见他就不见。”
郁祈安已经泣不成声,大声嚷着不準她再继续说下去,什麽情况,搞得像是遗言一样。
她伸过右手去拂拭妈妈脸上的泪痕,触碰到的一瞬,却忽然被她粗糙的皮肤给烫了一下,已经隐隐能摸到岁月在上面留下的褶皱,记忆中春光满面的年轻少妇忽然堙灭。郁祈安两手捧着妈妈的脸,不準眼泪再出来,妈妈低下头,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缓缓闭上眼睛,欣慰地笑。
她说起小时候的很多事,大部分郁祈安都不记得了,从她懂事起,脑子里就只有怨恨。妈妈说她小时候不吃饭,吃一口要听一个故事,累人的很。说那时候的郁新生还没染上酒瘾,老爱抓些小虫子逗她,每次弄得她哇哇大哭,后来胆子也越来越小。说她把她放在山上后就后悔了,拼命地赶回来,看到她满头的血,一身的伤,心都烂了,恨不得扇自己几耳光……
她们感知不到外面的炎热亦或是寒冷,思绪沉浸在过去,这一辈子,原来没有想的那麽长。
发生什麽事,地球都不会停转,郁祈安周天晚上被迫去上学的时候,深深体会到这点。
回到宿舍的时候,照例和室友寒暄了几句,然后每个人在床帘里支起一盏灯,不时传出翻阅书籍的声音。
这里太安静了,静得她想大吼,想发狂,一整天的情绪都还没散发出去,她这时憋得难受。郁祈安摘下助听器,看着黑暗里点点光亮,胸口鼓动着的一团气实在憋不住,她悄悄出了门。
没带助听器。
学校门口有一条河,是长江再细微不过的支流,此时街上人不少,她也漫无目的地顺着河流向上游走。
河边的公路很宽阔,越往上游人越少,昏黄路灯下不要命的傻虫子被禁锢在射灯的範围。她穿了一件黑色棉衣,尽力躲进黑夜。
路边修了楼梯可以下到河滩,晚上的水很急,淹没两三级台阶,她走下去,坐在第五级台阶上,蜷缩在草丛里,拼命大喊了一声。
水流湍急,浪花拍岸,溅起朵朵水雾,顺着风迎面而来,潮湿阴冷。她的声音被淹没在浪潮里,她又毫不顾忌大喊了几声,花掉最后一口氧气,想要吐尽胸中的浊气。
*
齐鲲和张更三杯抱了几瓶啤酒,一大包串,大大咧咧走在路上,有说有笑,透着旁人见了都躲远的嚣张。
“鲲哥今天怎麽没和小美女聊天?灵魂之交呢?”张更打趣道。
“甩了,交不到灵魂,放弃。”齐鲲才不会说被对方拉黑了。
三杯忽然停住,竖起耳朵,“什麽玩意儿鬼哭狼嚎的,大半夜闹水鬼了?”
几人听见声音站在路灯下不敢迈步。
“哎,那河边有个人。”
“哎,那个人好像……鲲哥的妹妹。”
三杯话还没说完,齐鲲忽然把手里的东西丢在地上,三两步往前沖去。
张更也认出了郁祈安,把手里提的袋子急忙挂在三杯手上,跟在齐鲲后面。“废话,那就是郁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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