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烟火燎原(6)
作者:卓卓一口烟
魏栖音身躯猛然僵住,而后慢慢吐出:“宋陆延。”
半晌。
宋陆延低声说:“城中村的二层楼。”
葬礼是白父和队里的领导帮着操办的,魏栖音到的时候,院里挤满了人,隔着重重身影,她看到客厅的画像和那个奠字。
身上的力气被抽空,手一松,水袖垂下来,委在地上,沾染潮湿的深褐色泥土。
人缝中,她望见了宋陆延,他穿着白色丧服,与主事的说着话,神色清淡,看起来并没有多伤心。
但那个明显沉重而孤傲的身影,还是见证了他一夜被迫的成长。
忽然身后有只手搭上她的肩膀,魏栖音缓缓转过头,没忍住,眼眶溢出一滴泪,白琛看到后,愣了下,手不自在的缩回:“我送你进去。”
魏栖音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泪,点了点头。
虽说有白父他们帮衬,但宋陆延还是尽量亲力亲为,尤其本家亲戚这块,宋陆延的本家在都城,平时嫌少走动,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父亲会回去,但从来不带他。
他与长辈多番沟通,确认哪些亲戚需要通知,出殡那天具体流程,吊唁礼单记录等等琐事。
聊的投入,以至于白琛领着魏栖音进来,他都没发现。
魏栖音跪在客厅的席子上,双手扶地,认真地叩头,旁边同穿丧服的亲戚们纳闷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小脸和嘴唇白的没有血色,他们交头接耳地互相问这是谁?
宋陆延送走长辈,一回头,就看到垂在地上沾着尘埃的水袖。
宋陆延上前扶起她,拾起长袖,折了几折,塞进她的手中,他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空着的房间,盯着她,沉沉地交代:“看过了,就回西苑,这里没你的事。”
魏栖音不可置信地擡眼:“为什麽?”
宋陆延垂眸凝视她:“这几天会很忙,我没法分心顾及你。”
“我不用你照顾。”
宋陆延:“这边都是亲戚,他们不知道你的存在。我爸也没给你办收养手续。你听话,回西苑等我。”
那天之后,有两天,魏栖音没见到宋陆延,她一个人住在西苑,师姐打电话问她怎麽没在奶茶店。
魏栖音靠着床头,头埋进膝盖,闷着声说:“我回星城了。”
师姐察觉她的不对,紧张地问:“发生了什麽事?”
“宋叔叔去世了。”
“…”
出殡当天的淩晨四点,宋陆延回了趟西苑,取父亲生前最喜欢的字画。
他在二层楼待了几天,身上穿的还是那件黑色毛衣,几天没换,味道不太好闻。
他回来顺便洗了澡,换件衣服準备出门,这时接到了一通越洋电话:“阿延,你爸的事,我和你妈都知道了。”
宋陆延踱步返回自己房间,关上门,打开扬声,手机丢一边,自己则倚着转椅,漫不经心地说:“舅,你放心我没事。”
舅舅说:“你妈想让你来美国念书,我也是这个意思,这边的学校我选了几家,等你过来我带你转转。”
这话刚好被起夜路过的魏栖音听到,她心头猝然涌起一股情绪,她没继续听,闷闷地回屋,蒙上被子倒头就睡。
晌午,通往烈士陵墓的路两旁站满前来送别的群衆,魏栖音就是其中一员,她看着前面抱着画像的少年,以及少年身后那整齐的队列。
有股悲伤的情绪充斥着胸膛,叫她有些喘不过气。
宋父被葬进公墓,碑上没有名字,他是一名伟大的缉.毒.警.察。
葬礼结束,她回到西苑,在微信上问刘子衡,关于宋陆延的情况。
刘子衡:延哥很好,这几天我和程旭都会全天陪着。
其实宋陆延和白琛关系更好。
不过魏栖音和刘子衡同班,关系比程旭和白琛都近,所以有事她会习惯性问刘子衡。
听了他这话,魏栖音放心不少。
她在房间里静静地坐着,脑子很乱,想了很多事,大多是和宋父相处的细节,宋父工作忙,时常半个月不着家,她被宋父接来那天,外面下着大雪,推开门,一室温暖向她扑来,宋父对她说:“以后这儿就是你家。”
宋父还告诉她,那场致她父母死亡的车祸是场意外,让她往前看,认真生活。
三年的点点滴滴走马观花似的在眼前闪过。
直到画面停在宋陆延送她穆桂英手办的那晚,想必那个时候宋父就出事了,只是宋陆延怕影响她考试,所以一直瞒着。
恍恍惚惚到最后,她低声喃喃:宋陆延,你会不会去美国?去了美国,还会不会回来?
飘了几天的小雪,今天终于停了,窗外一碧如洗,跟幅风景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