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阿姨，我们先走了。”宋陆延点点头，报以淡笑。

回去的路上，魏栖音垂眸走在前面，与宋陆延没有只言片语。对于宋陆延拉她上楼顶的行为，她心里窝着气，此时不太想面对他。

她刚刚那番劝解陈晚秋的话，被宋陆延听去，她的过往、她的秘密、她的脆弱，呈现出来，仿若全身包裹严实的茧被撕开，内里柔软细腻的红肉露出来，自尊和骄傲令她无地自容。

她需要时间喘息、调节。

宋陆延不紧不慢的跟着她，桃花眼冰冷刺骨，蓝白相间校服松垮地挂在两侧肩上，少年抽条地身材纤细颀长，直肩薄背，背脊直挺，大五官，一路走着相当打眼。

行至小区外的柏油马路，眼看要进大门，宋陆延一把扯住魏栖音，嗓音低沉：“聊聊。”

魏栖音被拽到一处隐蔽的树下，往来无人，只余风中扑簌簌的葳蕤枝叶。

“聊什麽？”魏栖音垂着头，眼睛盯着脚下的落叶一眨不眨。

“呵”短促一声，气笑的、无奈的暗哑叹息，在魏栖音头顶咫尺间的距离盘旋，紧接着她的下巴被轻擡起，擡头，入目是少年细白的指尖，以及黑不见底令人望眼欲穿的眼眸。

距离近，两人心跳同频，气息交错，少年身躯蒸腾的热浪滚滚逝向魏栖音的周身，避无可避，她耳唇悄然爬上红晕。宋陆延也好不到哪去，大力薅下校服外套，搭在左手臂，后背的白T恤洇地湿哒哒，黏腻燥郁。

宋陆延没好气地问：“生我气？”

语气夹杂着少许委屈、不甘。

“没有。”魏栖音盯着他乌黑的眼睛，矢口否认。

“那为什麽走那麽快，不等我。我说话，也不理。”

“紧张，没听到。”魏栖音闪烁双眸答。

片刻

“很好。”宋陆延突然无力地妥协道：“想吃什麽饭，我做。”

“不太想吃，我今晚回师姐那住。”

宋陆延促然拧眉：“还在生气？”

“说了没有。”

宋陆延掰正她的肩，郑重其事地说：“魏栖音，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是不是觉得，我了解了你的过去，你的骄傲就撒了一地。所以在警察局门口，高傲的像孔雀一样对着蔡阿姨说了那段话。其实是说给我听的。对吗？”

他言辞犀利，直戳魏栖音的命门。魏栖音肩膀被他骨节分明的手掌箍住，动弹不得，她倔强地咬着下唇，瞪着他。

宋陆延瞧着她红透的小脸，轻咬的粉唇，视线上移，那双狭长的眸中盛满滔天的怒气，蓦地，他胸腔升起一股难以言表的苦涩。

正在他开口讨饶之际，魏栖音鼓着脸，气呼呼道：“宋陆延，你说对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包括你。”

“魏栖音。”宋陆延直视她，认认真真道：“如你所言，全天下那麽多可怜人，你魏栖音不缺胳膊不缺腿，能自力更生，眼看就要入读名校，学自己喜欢的戏曲，未来前程似锦。你有哪点值得我可怜？”

你明明那麽优秀，偏偏又那麽自卑敏感。

话音一落，顿时鸦雀无声，连树梢上的叶子都悄悄地等着。

魏栖音胸中的惊涛骇浪平静了大半，听了他的诉说，眸光滞了下，转了话题，问他：“为什麽拉着我上去？你觉得我做错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宋陆延松开她，后背懒散的往树干靠，“我相信你有办法解决。就像那晚你说《游园惊梦》、唱《贵妃醉酒》。”

魏栖音愣了愣，嘟囔道：“还记得呢？”

“上次拿油漆泼你的，就是她？”宋陆延倏尔问。

“恩。”魏栖音点点头。

她跟陈晚秋同病相怜，多少了解些对方的软肋和在意点。劝解的话，也是在脑海过了一遍才说的。

宋陆延没吱声，夏天的天气变化多端，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乌云，“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下来，让人毫无防备。

来不及反应，校服兜头罩来，魏栖音视线一黑，旋即跌进一湾潮湿、滚烫的怀抱中。宋陆延长臂抱紧她，雨水沿他刀刻版的脸部轮廓滑下。

隔着轻薄的校服布料，魏栖音听到他轻声说：“魏栖音，我喜欢你的名字。”

第 17 章

一切在电光火石间发生，魏栖音还没来得及细品这话里的意思，便被宋陆延拦着往家里奔，大雨磅礴，脚下溅起雨花，不一会儿，鸡蛋大的冰雹从乌云中坠落，天色骤然变暗。

暴雨持续了三个小时，晚间八点转为绵绵细雨，宋陆延在厨房做尖椒鸡蛋、红烧排骨，菜香味扑鼻，燃气竈上大米绿豆粥咕噜咕噜冒着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