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高楼(59)
作者:木之乙
“好吧,累了到榻上,娘亲给你讲三个和尚挑水的故事好不好?”
虽说端午说故事水平一般,但哄骗三岁小孩还绰绰有余。只如此雪天,长夜漫漫,若是不给他找点有意思的活计,定是要吵闹着出门玩了。
好不容易让他安生下来,端午也长松了一口气。
庄子上人少,唯一的好处便是比京中王府温暖不少,许是地下暗河也烧的滚烫,踩在青石板上,还有阵阵余温。
如此安生惬意,平哥儿本就只有两三分未好的病一下烟消云散。
閑赋的日子总是过得如此短暂,日夜交替,过了十五元宵,三人才又打点好行装,回了王府。
回程路上,端午眼看行人三两,路上朱红的鞭炮三两零落,与微微冻化的泥土混合在一起。
沿路上家家户户还是贴着红联,只是不再大门敞开,紧闭的房门好像在说,明年再来罢。
放下帘,端午好似才恍惚回过神,这新年,就如此过完了。
王府中上上下下刚过完一个忙碌年,不歇不口气。紧接着,头等大事,便是王爷大婚。
眼看府中忙碌场景,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娶正妃,其中冒出不少心酸牙尖爱嚼舌根的下人,言语之间俱是瞧不起攀龙附凤的端午,还带着拖油瓶平哥儿这般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醋溜话。
大家本是是不是听见这般话,左耳进右耳出不过脑子就该翻篇了,羡慕归羡慕,可若真论让其他人来,大家也都有自知之明,有那个心没那个命,只期盼守着自个儿本分的小日子过好便足矣。
可倒霉的,哪曾想,一日三人在院中挂灯笼,一人扶着梯子,一人高举手臂拿着灯笼,还一人站在身后观望比划位置。
那观看的人和挂灯笼的人三言两语不知怎地不合,眼看要起沖突,突然那挂灯笼那人撂挑子,负气道端午如何云云,本是不上心的多嘴抱怨,
但一回头,就见王爷面无表情,目光沉沉,盯看着他,一时哆嗦,面上心虚暗叫一声倒霉。
“你知后来王爷如何处置这多嘴的小厮吗?”春儿正给端午试大婚发髻,她手巧,又有新意,于是端午便让她试一试。
只是手上不停,嘴上也不停。
春儿见端午好似不太在意的样子,一言不发,于是停下手中动作,凑到她面前,“端午姐姐,你怎地一点都不好奇?府里上上下下都在悄悄传这话呢。”
说完,还眼巴巴的,一副她不问,她便不说的模样。
端午心中暗叹一口气,也不是她不想知,谁都有好奇心。
只是自从她亲耳听过这些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抱怨也好,嫉妒也好之后,便难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感受来。
那些嚼舌根的人说的话也并非全错,正如他们所说,她不过是有几分幸运,承借了平哥儿的光,才能今日攀上桂枝,入了王府,幸得王爷垂怜,不惧世人眼光将她迎娶进门。
可除了他们三人,谁又知这一切都是假的。表面上情深意切是假的,平哥儿也是假的,身世也是假的,去除这些,她仍是倾入大江也溅不起丝毫涟漪的小水珠。
她自嘲有这般自知之明。
因此听出春儿口中满是豔羡的带着沖冠一怒而红颜的遐想,她突然有些厌恶此刻的自己,像是一只精养的麻雀,困顿而又流连。
于是不想知道王爷究竟如何处置下人,或许有朝一日,扫地出门也是她的下场。
见她仍是不言不语,只嘴上笑笑,春儿等不及,手上又拿起木梳,理顺了这一头秀发,嘴上不停,自顾自的说:“王爷一听这话,黑着脸阴沉沉的,转身就吩咐将这多嘴的小厮逐出了王府。”
说着,她手下一顿,“自打我进府以来,从未见过王爷发如此大的火。”
说完,她耸耸肩,就像当时周围同样被震慑得不敢动作也不敢吱声的旁人般,没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王爷也会发如此大的火气,这一刻,他们才深刻的意识到,眼前尊贵的主子,是说一不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
这般一通发火的结局便是,府中再无人敢随意乱嚼口舌,连平日里与端午亲切相待的婆子也俱是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说错话便要被逐出王府。
端午对此颇为无奈,可又不能去找王爷,不然反倒显得她假意惺惺。不若然,虽是嘴上不说,指不定心中如何鄙夷,指责她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于是也权当看不见,只维持她一贯的态度。
日子很快到了三月初九这天,天还未亮,端午就被春儿叫醒,早起梳妆打扮。
不过,因着太后冷淡的态度,也事先问过端午的意见,虽说不必大办,但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