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浔风(110)

作者:应雨竹


第三十七章

兰濯风在北京待了足足一周。

这一周里, 孟浔和兰濯风寸步不离。

她照顾他,那是兰濯风第一次看见她像小大人那样坚强的一面。

他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又是倒颗粒, 又是喂药,为了让他能快点好, 每天早上準时起来熬粥,怕他吃不惯, 口味单一, 孟浔又剁了肉沫, 闷了排骨。

兰濯风当然是没那麽脆弱,休息了两天就恢複好了。

反倒是孟浔,她那天来北京的时候因为没提前查询天气,裤腿湿被寒风吹了一路, 加上照顾了兰濯风两天,他好了, 她却倒了。

病来如山倒,孟浔躺在床上吸鼻涕,纸巾用了一包又一包,过敏性鼻炎都引发了,浓重的鼻音说:“你不要为了我留在这里, 赶紧去处理工作吧。”

“你照顾我就可以, 我照顾你就不可以?”兰濯风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好无奈,眼神里有怜惜, 却又忍不住说她:“没见过生病的人还这麽霸道。”

从她病倒的那天开始, 兰濯风就没有停下叨叨,往日那閑散的姿态去而不複返, 递纸巾、沖颗粒、泡药、熬粥、学她照顾他那样,尽管有些生涩,却没有半点儿怠惰。

这些她都看在眼里,所以每次她都不敢吱声。乖乖的给他叨叨。

见他又开始责怪她,孟浔吸了鼻子,打了喷嚏后,巧妙地转移话题,说:“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来北京工作,现在这个天气,我真的受不了,比我们老家还冷,都零下了。”

果然,他只好无奈的望了她一眼,跟着转移话题,只是这次,却愿意顺着她的话,说:“真想来北京上班?”

孟浔点头又摇头:“现在不想了,自从去了香山澳,我喜欢广东那边的天气。”

就是没雪看,有点可惜。

“明白了。”

“三哥明白什麽了?”

“孟小姐哪哪都喜欢,”兰濯风半真半假的说:“唯独不喜欢香山澳。”

“你胡说。”孟浔不解:“我哪里说过我不喜欢香山澳。”

“那你喜欢香山澳什麽?”

他眼神里有期盼,想听她说那句话。在一起那麽久,他还从未听过那句话。

那句话藏在心里,在心里盘旋千万遍,又藏在唇舌里,唇舌盘旋千万遍,想说的,想告诉他的,但最终还是无法溢出唇齿,只因四个字:她怎麽配?

她端起水杯,抿了口,这个话题就终止在这杯水里。

终止在这场无声的拉扯战里。

-

两天后,她的身体也好转了。兰濯风空出时间,带着孟浔在北京玩了几天,恰好赶上下雪,他们去了趟故宫,雪落在红砖墙上,美不胜收。

临回去前,孟浔又转趟去了雍和宫。

“雍和宫求东西很灵的。”孟浔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头戴羊绒帽,抽出手套里的手,拉过了兰濯风,带着他一起,挤进了涌动的人群里。

兰濯风穿着黑色长款及膝的风衣,内搭驼色毛衣,是孟浔送他的冬装,其实价格也不贵,三位数的衣服,他却硬生生的穿出不一样的华贵气质,还视若珍宝。

他任由孟浔拉着,伸出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任雪花落在发梢和肩头,他长身玉立在雪天里,像寺里走出来的神祗,不顾衆人投来的惊豔目光,那双深邃的眸子,自始至终都望着走在面前,勤勤恳恳开路的女生。

雪落在她的头发,寒风吹过她的发丝,她眼神清明,双眸微动。

她一手抓着香,一手抓着他,像在告诉庙里的神佛,她两样都想要。

她跪在蒲团,双手合十,很虔诚的叩拜。

见她长跪不起,像是在赎罪那样,兰濯风只看了眼,有人在功德簿上写了捐款单,又写了自己的心愿,他也上前,对着师父问:“捐多少才可以写?”

师父双手合十说:施主随心。

兰濯风长身而立在寺庙里,身上温润如玉的气质,仿佛与庙里的神佛们一样强大肃静,他大手一挥,捐了很大手笔,师父阿弥陀佛了声,转身拿了新的功德簿。

他拿起笔,翻开崭新的一面,那里空蕩蕩的,他写下了整本功德薄的第一句话。

随后他合上,归还给了师父。

师父看了兰濯风一眼,又看了眼从蒲团起身的孟浔,双手合十鞠躬道:“施主慈悲。”

慈悲?

兰濯风好久没听见这句话,那是峻叔取笑他时会说的。

每次取笑他时都是因为他为了孟浔做了些什麽,但现在回想起写下的内容,他发现自己好像的确是很慈悲。

孟浔上前,挽着兰濯风的手,探头望去,问:“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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