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花开[种田](16)

作者:艾哟哟


这绝对是一种落荒而逃,狼狈狼藉的画面,带着哀伤痛恨的离开,不会回来的决绝,是不好听的说法。

我妈当然不是跑河南了,她找我爸去了。两个人在云南昆明呈贡县辖的一个地方开了个修理铺兼裁缝铺子。

我爸闯世界的时候又学会了很多手艺。他着实是个很能干的脑瓜子灵活的小伙子,很多手上过的营生,他看几眼人家是怎麽做的,回来琢磨琢磨,再动手亲自整一两回就会了。以至于他开的修理铺,几乎啥都修,修自行车、修钟表、修电器、配钥匙、修锅修鞋……好像就没他不能修的,着实挣了些钱。

我爸带了头,赚到了钱,他的几个兄弟和姑姑就陆续去投奔他。我们这个大家庭空了,安静了,爷爷不再做鞋了。

时间进入九十年代,打工成为时代浪潮。农村里的年轻人,像我们这个大家庭一样,也可以说我们这个家就是那个时候无数农村家庭的缩影,一个跟着一个,亲戚带着亲戚,传帮带,年轻人纷纷背井离乡,浪潮一般裹挟着涌向了富庶的大城市。村里日渐只剩了老人和小孩儿,村里再也不热闹了,整个村都空了,寂寞了。

所以,当周老师告诉我们,他的妻子到外面打工去了,我们都没多想,皆信以为真。

但是,当我们仍旧掩不住好奇,向陈同学打听周老师的妻子长的啥模样的时候,却意外得知,也是根本没有想到,周老师的婚姻故事竟是还有下文的……

陈同学说,周老师的媳妇儿跑河南了!

是传统意义上的“跑河南”……

或许他是不忍心给我们展示一面破碎的镜子,所以当时没说后半截。只他没想到我们会跑去周老师家里送礼祝贺。

我们愕然不已,追问原因。

“咳,还能有什麽原因?他女人是被他吓跑的。不过她跑了也只可能跑外地去了,说不定现在还真的在广东深圳那边打工呢。”

“他媳妇儿长得也不咋样,不好看,年纪还比较大,外乡的,嫁过一回人了,我们还以为她是因为嫁过一回人了才不在乎老周有病不有病,结果她跑了,这就说明她当时肯定是受了老周母子俩的哄骗!”

“老周想离婚来着,不过没离成,他妈不準。他就和他妈妈吵,吵得很兇,半个队的人都听见了。他妈说,没得儿子的光棍儿死后进不了祖坟,所以死也不让他跟他老婆离婚,好歹要他生个一子半女才成。”

“我们村儿的人原本还说周老师这婚肯定稳当哩,因为他媳妇儿是二婚了嘛。要是跟周老师离了再嫁,就是三婚啦,更不值钱,到时候就只有嫁给老光棍儿咯,还不如就和周老师将就过呢。而且周老师性子好,就是发病也不打人,这不挺好的吗?但是他媳妇儿还是怕,他的病发过几次后再也受不了了,就跑了。”

“大姑娘都不愿意嫁给他——哪个愿意嫁给他嘛?发起病来真的好可怕!”

“哎,他那婚就不该结。他有羊癫疯。害了这种病还结婚,他这不是在害人吗?我们村儿的人背地里都这麽说他。”

“可是谁又愿意给他生孩子呢?他妈阻拦也是白搭。”

第 12 章

两年后我小学毕业了,去了镇上的中学上初中,有条件住读了,一个星期才回一次家,所走的道路再也不会经过那所村小学,渐渐听不到周老师的消息。

时光荏苒。

三年后我读完初中,又继续到县城去上高中,离家就更远了。

而我是我们村儿唯一一个上高中读大学的学生。

不是说没成绩好的学生,而是我初中毕业那年,大人们的观念里,仍旧认为中专和中师才是最好的出路,所以同学们中考的时候都去报考中专中师去了,考不上,就走上打工的道路……一代又一代人重複着先辈们的老路。

我又是幸运的。

当年我报考高中,我爸专门从云南赶回来喊我改志愿。我在校长办公室里狠哭了一场,校长劝我爸尊重我的意愿。

没想到,冥冥中我或许有些先见之明,上了高中后不久国家政策就变了,当年周老师他们那种极受大衆欢迎的吃香的中师中专生被时代淘汰,上高中读大学才是这个时代新的洪流。

我最后一次听到周老师的消息,竟然是他的死讯。

高二还是高三的时候我放假回家——那时候我已经考入了县城重点高中,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那种假称之为“月假”,有两天半的时间,周五下午开始放,周天晚上回去上晚自习——有次放月假回家,爷爷跟我说,你们小学那个教过你的周老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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