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萤(28)
这一路闷闷不乐,只是为了这个?
正逢青萝拿着衣裳从窗外来,绮罗余光一扫,忽然回眸望向萧远候,眉梢轻扬,盈盈一笑。
萧远候一顿,险些陷在她的笑里。然而下一刻,绮罗却拉低他的衣襟,在他唇畔亲了亲。
唇畔微甜,余韵不断。
“……”
萧远候双手撑着木榻,神色深恍,动也不动,心中却像万千波澜乍起,纷涌不停。感受着心潮的起伏,他有那么一瞬间在想,或许这一辈子都要停在这里。
直到窗外响起纷乱一声低呼,他才回过神来。
“……”
萧远候回首,见青萝立在门边,双眸低垂,仓促离开,只留下一句:“打扰你们了……”
绮罗眉间凝敛,唇畔却得意地弯了弯。
许久,萧远候缓缓开口:“殿下,您方才是故意的?”故意让青萝瞧见这一幕,好让她离他远远的?
“哼。”
绮罗轻哼一声,松开萧远候,拂袖道:“这世上,能让本殿下吃亏的人可不多。”
萧远候沉默许久,却说:“殿下其实不必费心算计。只要殿下不走,我就永远不会离开殿下。”
绮罗一恍,久久不曾言语。
这世上,能许诺她永远的人,能有几个?她的心中,其实感动万分。
良久,绮罗垂眸一笑,却几分落寞:“萧远候,你对谁都这样好吗?”
萧远候没有作答,只是犹豫几分,抬袖摸了摸她的发,纵容又宠溺。很久很久,他好像说——
“人间不值得,只有殿下值得。”
日光高移,天色渐晚,给萧远候和绮罗留了一间房舍与一炉炭火后,青萝便没再来过。
已是暮色时分,萧远候点了炉火,打算给绮罗熬一锅粥。
绮罗见他衣摆微乱,神色也倦,便挽起衣袖,兴致勃勃道:“你歇着,我来吧,萧远候。”
萧远候沉默一瞬,小心问:“殿下,您会熬粥?”
“你看不起谁呢?”
回答他的,自然只有清冷的反驳。萧远候不再多言,默默退下,在一侧旁观。只是观着观着,便觉得何处不对。
“殿下,那是糖,不是盐。”
“殿下,熬粥不必放醋……”
“殿下,水快干了。”
“……烦死了!”
绮罗最终忍无可忍,拂袖推开萧远候:“不必多说,本殿下自有分寸,你等着吃便行了。”
萧远候心中无奈一笑,默默退下,只是望着那炉子,暗想,若是有不知者,只怕会以为小公主在投毒吧。
最后,历经一番不可言说的波折,绮罗还是盛了一碗粥,放到萧远候面前的桌上,叉腰道:“诺。”
时值夏夜,繁星点点,窗下一盏炉灯,几分缃黄,然而映在那碗粥上,说不出来的诡异。
萧远候拿起勺子,沉默一瞬,终究还是舀了一勺,尝了尝。
绮罗眸色微凝,小心问道:“如何?我还没尝过,不知道好不好吃……”
“……”
萧远候面不改色,笑了笑:“……好吃。”
“当真?!”
绮罗闻言神色雀跃,琉璃眸弯弯浅浅,在萧远候没来得及阻止时,抬袖捏勺,飞快也尝了一口粥。
“……”
于是萧远候眼见着,绮罗的神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眉间还隐隐约约一丝黑沉。最后,她呸呸几下,将粥吐了出来,又喝下一大口水。
他顿了顿,虚咳道:“……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下咽。”
“傻子!”
绮罗敛眸瞪了萧远候一眼,俯身就捏住他的嘴,试图让他将粥吐出来:“这么难吃,你还咽下去?傻不傻啊,赶紧给我吐出来……”
“殿下……”
哪有扣人家脖子让人家吐的?
萧远候无奈作挡,却又怕伤着绮罗,于是推搡之下,竟然与绮罗纠缠到了一起。绮罗压制到萧远候腿上,手在他唇畔摸索,萧远候拢着她腰,无意间就亲了亲她的指腹。
二人皆是一顿:“……”
咣当——
房外一声响动,将这暧昧氛围打破。回首时,瞧见一众公主府的府卫以及宫中羽卫纷纷前来。赵寻走在前头,大喜道:“殿下,终于寻到您……了。”
瞧见房中光景,赵寻一默,连退两步,反手还将房门关上。
府卫与羽卫纷纷皱眉:“赵寻,你做什么关门!公主是不是在里面?!殿下,您开门啊……”
“……”
绮罗一默,回首望了望萧远候,最终无言地从他身上起来,拂了拂衣袖。宫中的人寻来了,他们终究还是得回到京都去。只是那一拂间,绮罗却好像飞快地,从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变回了遥不可及的长公主。
她起身,仪态端正地推开房门,神色清冷,睥睨而下:“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