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和颂的血。

他们是同伴，虽然感情不深，淩絮并不想看到他去送死。但她开不了口。

彙集的游鱼如同一汪温柔的金色湖泊，它们晃晃悠悠地升起，穿过厚重的屏障，重新环绕在和颂身边。

他被血污的眉眼清秀，不带任何攻击性的，稍稍弯了弯。手指吃力地擡起，捏了一下渺渺的脸颊：“早就想这麽做了，就算你生气……以后也报複不了我了。”

他的眼睛要睁不开了。身体往前倾，额头抵在了渺渺的肩膀上。

游鱼顺着他的动作，一股脑撞入渺渺的身体。它们不断地洗濯着她体内的煞气，将天师带来的负面力量全部消除。她起先畏惧和颂会耍什麽手段驱逐猫给她的力量，然而，他反倒将自己最为珍贵的东西送给了她。

渺渺僵硬着身体。他的呼吸紊乱了，炽热的气息烫得肩头的布料像是要烧起来似的。他没有发出疼痛的呼声，而是像猫叫似的，微微溢出一些破碎的语气词。她稍微一动，好像毫无畏惧的少年无赖似的抱怨：“轻点，有些痛。”

“你不要命了吗？！”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谁稀罕你这条命啊！”

一个个的，都好像在把生命当做儿戏。就好像不送几条命心里会不舒服一样，给来给去的，她看着都替他们累。

猫已经离开了，和颂t也要走。

她的身边好像注定留不下任何人。

渺渺后悔了。

她还是想看着和颂活着的样子，就算不和她天下第一好，就算这之后他会慢慢变为可恶卑鄙的大人，至少这一秒，她想见证他成为更加明朗温柔的人，而不是这样虚弱地靠在她的怀里。

让她难过的事情太多了。和颂还要这样不识趣地让她哭。

“别哭，”和颂说，“你哭得有点吵，让我安静地走好吗？”

渺渺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然而和颂只露了个后脑勺，根本看不见她的眼神。

“答应我好吗，去参加中考。”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去的，”渺渺擦掉了眼泪，“我又不是不学习了。你是我妈妈吗？”

“那就好，”和颂的话渐渐弱了下去，“记得补补数学啊……”

完全哭不出来了。

渺渺心想，荀照要是还在世上，肯定也会自愧不如。

肩膀上的布料已经湿透了，再无半点温热的痕迹。

他的脑袋沉甸甸地压下，脖颈全无支撑力，松松地垂落着。半阖的眼中毫无神采，瞳孔已经扩散了。

渺渺小心扶着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就像在巴士上那样，慷慨地借给了他半个肩膀。

那时候山路晃啊晃，她以为那只是他们人生中短暂的一个瞬间。

少年困倦的呓语像是碎碎掉下的落叶，被山风卷走了，刮向窗外。

渺渺还是觉得他傻，因此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多笨啊。

她之前还想过要解决他呢。没想到还没有等到她出手，和颂已经永远留在这个年纪了。

无视身旁怒吼的天师，她静静地揽住和颂的脑袋，手指拂过他半垂的睫毛，将他的眼睛闭上了。

她给的巧克力，他们还没吃完呢。

第 23 章

“叮！”

刀剑和银枪擦过, 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天师急不可耐地想要沖破程掠和淩絮组成的防线，在夏林云和祂们自身意识的加持之下，攻击骤然间变得猛烈, 银色的长枪撞在程掠的软剑, 发出尖锐的嗡鸣声。

“切, ”程掠被狠狠撞开，枪尖险险从胸前刮过, 刺破一点皮肉，他的眉眼淩厉，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麻烦。”

火光从剑身上灼起，一瞬间光芒大盛, 逼开了沖着程掠而来的天师。

淩絮站在他的身后，用脚踹了一下他的屁股：“别装死，没动就再顶上去。”

随身携带的朱砂已经用完了, 地上落下的黄纸铺满了整片区域，在行动间扬起的纸屑像是漫天飘洒的纸钱。淩絮甚至觉得今天也许就是她的末日。

在工作的时候没猝死, 干点好事倒了大霉。

她咬破了手指，新鲜的血液将咒力注入黄纸。

“我知道, 烦死了。”程掠大声咂舌, 他一击挑开枪身, 双膝微微压下，如同敏捷的花豹落在天师的肩头，软剑从中找到了可以进攻的缝隙，自动朝里面钻入。然而天师的皮肤坚硬, 只浅浅割出一道血痕。

巨大的猫爪朝着他挥来，程掠后仰着倒下, 在地上翻滚了两三圈，险险避开。

他在尽可能拖延时间。

力量是固定的，并且分属于天平的两端，此消彼长，此刻天师无疑占据上风，他们这些所谓的“玩家”毫无还手之力，真正寄托了他们希望的，是站在角落的荀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