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一样尖锐的毛发把可怜的水笔扎得漏墨了，蓝色的墨水从塑料管中滴下，淌入了地板的缝隙之中。

渺渺梗着脖子，她迟钝地伸出手接过了水笔。

“谢谢。”

“喵。”

又是诡异的沉默。

祂仍然停留在那个地方，不知道是蹲着还是站着，高耸到怪异的阴影在台灯的照耀下可怕无比，窗帘的影子在祂身上摇晃，明明暗暗间是祂猩红的眼睛在反射亮光。

可渺渺察觉出了来自怪物的善意。

祂似乎在尝试表现自己的无害。

她放下了笔，朝着猫的方向走去，直到到了祂的面前，猫又是轻轻地叫了一声，垂下了自己的脑袋。

祂是一只纯净的黑猫，找不出任何的杂毛。耳朵尖尖抖动着，催促她赶快摸上来。她试探着将自己的掌心放在祂的脑袋正中间，宛如在尝试给仙人掌拔刺一般小心刮了刮。

毛发柔软，没有毛被的地方如同假水，摸上去是湿的，拿出来时，掌心依旧干燥。除了没有任何温度之外，它就像一只有生命力的活物，就连瞳孔中的鲜红也是如此逼真。

她松开了手，歪着头打量祂。

商场里有比人高的兔子和熊，夏声就有一对。渺渺暂时没有钱买，但要是攒到钱了，她一定要去买一只。

面前的奇怪东西似乎就是为了实现她的愿望诞生的。这样一想，先前的戒备迅速消退，她闷闷地戳了戳猫的肚子，把脸埋了进去，有些难过地想：就算怪物现在要吃掉她也无所谓，今天实在是太糟糕的一天了。

不管什麽都很讨厌。好像没有什麽能值得她快乐的事情。

宽松的袖口松松垮垮地堆在腕部，露出被烫出的红肿。

猫咪是不会硬邦邦的，它们是软软的，像是水一样，渺渺把眼泪蹭在了祂的肚子上，理直气壮地吸了吸鼻子。她拽住猫胸前的毛，有些兇巴巴地说：“明天也要来看我。”

她飞快地上床，直到完全平躺下，还注视着猫的位置：“……晚安。”

明天还要早起，现在已经到睡觉的时间了。

午夜时分，窗户上传来咚的一声。乌黑的大鸟不要命似的撞着窗户，鸟喙啄在玻璃上的声音清脆，力气大得整扇窗户都在抖动。

被窝里安睡的渺渺带着愤怒起床，拉开窗帘驱赶不知从哪里来的野鸟。

她打着哈欠，忽然想起什麽，转身向墙角看去。

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第 2 章

夏声被闹钟叫醒。

心情有点糟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还没有好。但她猜，是因为家里新来的“姐姐”。

父母结婚十几年，从来没有爆发过那麽大的争吵。突然某一天，湿漉漉的少女敲响了家门，黑漆漆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开门的她，声音软得像猫叫，脆弱得让人心凉：“夏林云在吗？”

她手里抱着一个布包，不知是什麽东西。身上又湿又冷，像是刚从河里被捞起来的一样。夏声纳闷她找自己的爸爸有什麽事，但很快，她开始后悔自己打开门将她放进来的举动。

夏林云有一个初恋，敲门的少女是他的私生女。很快，荀渺渺成为了寄宿在她家的一只碍眼的虫子，将她美满的家庭撕得粉碎。世界上不存在能够容纳夏声恨意的容器。她的恨是一点一滴，在父母的争吵中慢慢破碎，逐渐扩散的海。哪怕荀渺渺从不主动到她眼前刷存在感，她还是恨不得让同父异母的姐姐马上消失。

她深呼吸，憋回眼泪。

洗漱完，果然看到荀渺渺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她手里夹着两片干巴巴的面包，吃得满手都是渣。面包屑掉在手心和衣服上，髒得要死，她还丝毫没有自觉，抖着校服慢吞吞地朝她看来。

夏声顿住，抓起阿姨热好的牛奶，直接朝轿车走去。

身后没有脚步声传来，但在她上车后一秒，黑色的影子蹿上车门，轻盈地落座。

夏声：“……”

哪怕看过很多次，还是觉得荀渺渺诡异得要死，不能用常理来衡量。

渺渺知道自己碍眼，为了不影响公主的心情，她找了个角落窝好，两人之间的距离整整隔了一个半座位。

渺渺习惯早上赖床，有时候会赶不上夏家接送夏声上学的车，就只能坐公交车去学校了，老师骂过无数次，渺渺也很难改。

爱睡觉又不是缺点。

只是，她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了一双血红的双眼。

似乎有庞大的巨兽在旁窥伺，她是渺小的猎物，无处可逃。仿佛被扼住了咽喉一般，诡异的窒息感压迫她的神经，寂静在一瞬间包裹了她，如同厚厚的茧子，将她与世界隔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