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掠被哽了一下。

他看着和颂：“你看看她。”

和颂好脾气地笑，什麽也不解释。

程掠顺了两口气，才问起这次的主题：“怎麽突然要到余淮去了？”

“公司有个项目要去一趟。我等下去收拾行李。车票公司会报销吗？”

渺渺：“当然啦。”

要是不报销，一定会被员工骂周扒皮。

一条鱼只剩下骨头了。和颂碗里的鱼尾没吃完。他起身收拾餐桌。

程掠欲言又止。和颂这个便宜妹夫的脾气好得过分了，就连他有时也受不了荀渺渺这个狗脾气，兄妹两人有时候也会吵架吵得很兇。

但和颂却不一样，无论荀渺渺身上的尖刺有多扎人，和颂就像一汪柔和的水，轻易被弯折成她的形状。

程掠无意插手情侣两人的感情生活，妥协道：“好吧，注意安全。出发了记得跟我打个电话。”

行程定在这周五，说起来也很匆忙。

程掠赶过来送渺渺，一言不发给她塞了一个纸袋。

“我收拾了一下你的照片，带回去让妈妈看看吧，她一定会高兴的。”

□□腐烂的人也会有残存世间的灵魂用来注视着早已变样的女儿吗？

在这件事情上，渺渺没有反驳程掠，出奇乖巧地接下。她还记得荀照衣冠冢的位置，也记得他们的“家”，哪怕它已经面目全非。

她这一趟就是为了他们而去。

如果在废土上重新搭建起家园，是否能够有机会回到错过的时光里？哪怕只有一瞬也好。透过傍晚时微凉的露水，她能够看到站在隐蔽处，不知带着何种情绪悲伤望着她的荀照。

“我知道了。”她也认真回答，“我会告诉她的。”

大学里她其实没有做出很出衆的成绩。对于从来不参加课外项目的懒狗来说，能够得到毕业的绩点是意料之中，也无法要求再多。渺渺的专业成绩足够出衆，但也败在了小组任务和各种拉低成绩的选课之下。

总的来说，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罢了。

也许不出色，也许有点小毛病。但还是顺顺利利地完成了课业。在毕业那天收到了来自男友的戒指和哥哥送来的花。

已经是比大多数人都要完美的落幕了。

这也是荀照盼望的，荀渺渺的未来。作为一名母亲，她比所有人都要期望渺渺能平平安安长大，不够出色不要紧，没有远大志向也无所谓。只要她的小宝贝能幸福就好了。

程掠知道荀照的愿望。

少女的脸庞已经长开，逐渐和初次见面时那副孤僻阴暗的样子大不相同。他有些轻松地笑了。

“记得给妈妈买束花。”他温和叮嘱道，“要回家了给我打个电话，我来接你。”

“知道了。”渺渺急急忙忙推着他转身，“你快回去吧，医院离开了你就转不动了。”

程掠给小情侣留下了说话的空间。

到了离别的时候，渺渺反倒不知道要说什麽好了。

她干巴巴地问道：“我要走了。”

和颂：“嗯。九点十二的车，你还有五分钟就要去检票了。”

身后的同事已经陆陆续续朝着检票口的方向去排队，有人想要拉上渺渺，转头看见站在她面前的少年，带着微妙的笑容转过了身。

渺渺：“……我知道了，你别催。”

眼见着和颂真的憋不出半句话，渺渺气恼转身：“没话说我就走了。再见。”

和颂上前一步把她揽入怀中，在她发旋上压下一个吻：“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早点回来。”

第 63 章

余淮的变化并不是很大。

几年前她和程掠去时是什麽样子, 现在还是什麽样子。

那场泥石流给这块地方带来的打击是巨大的。

公司迅速安排人手勘探地形，期望能做出最佳的重建方案。这个项目是和政府对接，不仅包吃住, 还提供了可以自由活动的车辆。

渺渺几乎一整天都泡在山上。

她想找出记忆中熟悉的影子。但很可惜一无所获。

如果要将这里恢複到之前的模样, 又要花多少时间呢？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从山上沖下来的淤泥盖住了原本的田地, 原本村民生活的住宅区，现在布满乱石。嶙峋的石块间, 依稀可以看到几颗显眼的青灰色花岗岩。

就连带头的对接人也忍不住叹气：“这片地方原来的人已经搬走了，没人期待这里能恢複如初。上面的意思是，能抢救就抢救一下，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在那场灾难中存活下来的人只有少数, 有些老人年纪也大了，落叶归根，尤其是迟暮之时, 返乡的愿望就会变得极其强烈。况且，一直搁置这块地方也不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