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高学霸实录(19)

作者:竹青如石


陆刈顿了顿,同手同脚地走到司晨身旁,详细介绍了张至的计划。司晨极爽快地答应了。

犹豫了一会儿,司晨补充到:“……我还想问问陈姝愿不愿意一起来。”

司晨和陈姝在班级里都没有什麽好友。

不同点在于,司晨是因为在高一高二展现出的令人大跌眼镜的成绩,被判定为古怪的、过于有礼的、容易给他人带来负担的性格,以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常与外界交流的习惯。

而陈姝则是出于对人群的主动远离。

重高学生的的确确会专注自己的学业,但同样也不会疏于八卦。作为在班上极引人注目的一份子,过去的经验警示陈姝,不要将自己的心和友情那麽迅速地交出去。然而这个年纪的学生,总是会将是否交换难为他人言的秘密,作为真真正正接收对方进入密友圈的标志。

陈姝很友好,但却不亲密。

不必陷在群体中,被追问对某件事的观点,被要求对某个人进行表态,对八卦进行无意义地讨论;不必在进入一个新环境后耗费气力,同或许并非一路的同学重新依着社交路径相熟,她乐得轻松。

或许偶尔会感到孤独,比如只能在特定时间段与过去的好友联系,比如当以为自己能真正有一段亲密关系时,被委婉而不动声色地切断联系。

但多数时候她不会让自己陷入到这些愁绪中去,也不希望自己再被任何人抛下,就像家人,就像陶然。尽管她明白,没有人有义务永远守在她身边。

她和司晨说不上多熟悉,初中的交流不过寥寥数言,一同进入县中后,也只是习惯对方作为自己同桌,仅此而已。

因而司晨来询问她是否要参与张至的烧烤小队时,她的本能反应是拒绝。

何况她现在仍和张至没有交流。

然而看着司晨真诚的目光,她突然说不出“不用了”这三个字。

她明白司晨是担心她在这种集体活动中孤独,毕竟过去在运动会上,当她试图和用作业将自己同人群划分开来时,她知道司晨试图开口同她搭话,也知道司晨最终仍因为害怕打扰她,而只是在她身旁留下一些未被拆开的零食。

远远地,后面有一道目光探寻着落到她身上。

是张至。

拒绝他人的情感是否意味着拒绝和这个人永不再往来,陈姝从未真正对这个问题思虑清楚。然而那一瞬间,对于司晨和张至的愧疚感,或许再加上在因活动通知而喧腾的班级中,忽如其来地生出的孤独感,让她终究张了张口。

“好。”

这似乎是一种对他人愿望的屈从,但为什麽她反而觉得轻松,好像将自己紧紧束缚住的线团,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解开。

宽恕

山坡上烟熏缭绕,司晨所属的十二班自发自觉分成几组,各自烧烤玩乐。落单的同学多被司晨眼尖发现后拉入张至的队伍,张至每每看到司晨征询意见的目光,只略略擡一擡眼,表示赞同。

部分同学想起过去自己对司晨或发的几句议论,脸红了红,想张口道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因为司晨的帮助而生出表达歉意的想法,似乎只是将歉意作为一种对于帮助的感恩与回馈。但其实本就应该感到愧疚的,因为无论司晨是否帮助了自己,冷语伤人心,这就是一种口舌之罪。

司晨拍拍他们的肩,什麽都没说,但压在心上的重负被轻柔卸去——

未接受完全教育下的、幼稚的恶,在被宽恕中会转变为思考后的善。或许这种善仍然是不坚实的,但会埋下一颗种子,警醒自身日后勿再谣传谣言、偏听偏信。

于司晨而言,过去她曾被孤立,也曾在某些时刻用言语伤害过他人。在幼时谈起将她孤立的人时,不自觉地越过所了解的边界,将莫须有的揣测加诸那位同学。

明明只要平实地去叙述自己被孤立的事,判断孤立自身的人的错,这是完完全全正当的,因为事实便是如此。

但一旦开始揣测,便超出了事实的界限,而是自身的恶的发挥。

司晨无法将自己作为完美受害人,即使她确确实实一开始便是被他人主动孤立的。当她日后回想起这段经历时,第一反应总是逃避,不仅仅是逃避被孤立时的惶然无措,也是逃避被孤立后内心本能之下生出的恶。

随着成长后她能够逐渐理解自己的过去。善、反思、共情是需要教育而得的。本能的、对他人攻击的防御,与由防御衍生而出的反击,在那样的近乎无助的幼年,是可以被宽恕的。

——不是被宣告无罪,而只是能够被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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