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个坐在一起，没有再抱头痛哭，而是有说有笑地讲着一些话。

看到他们两个，她很自然地吩咐道：“阿喆去地里拔点小葱，茵茵帮我剥两头蒜出来。”

她张罗着晚上的饭菜，还让舅舅把养在天井缸里的鱼虾全都捉来杀了。

就连曲喆前几天钓上来的一条小黄鳝也没能幸免。

林芝茵蹲在妈妈身边剥蒜的时候，妈妈似乎注意到了她手腕上的那条手链。

“这颗铃铛……是你外婆给你的吗？”

妈妈问。

林芝茵点了点头。

妈妈没再多说什麽，摸了摸她的脑袋：“真好。”

然后林芝茵才知道这颗老银子打的铃铛以前是外公打来送给妈妈的，后来妈妈执意远嫁，家里给她留的那些东西一个都没带走。

包括这颗用红绳串着编起来的银铃铛，她也赌气摘下来扔进了一旁的荒草地里。

现在想来，大约是她走后，外婆和外公小心翼翼地摸进荒草田里，一点一点地翻找着找回来了。

林芝茵想要把铃铛还给妈妈，妈妈就摇了摇头。

“茵茵戴着就很好看。”

晚饭桌上，曲喆和他们坐在一起。

今天的晚饭尤为丰盛，是林芝茵从来没见过的丰盛。

她甚至还在桌子上看到了一盘猪脑花，她有些疑惑，猪脑花这种吃新鲜的玩意儿到底是哪里来的？

还是曲喆悄悄地跟她说：“今天村里有人结婚，他们在杀猪，我特地跑出去买过来的。”

他总觉得林芝茵的妈妈回来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至少阿婆和林芝茵都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饭桌上，舅舅还特意敬了他一杯，吓得曲喆差点同手同脚。

“我知道以前我不在家的时候都是你来照顾我妈，也要谢谢你的嘛。我上次来就想喊你吃饭的，结果你还没在。”

曲喆很小声地说：“我和阿婆算互相帮助，这个不算什麽的……”

林芝茵坐在旁边仰着头，看着他乐。

她还第一次看到曲喆也会这麽惊慌失措的害怕。

只有她怕黑怕鬼怕虫子，今天终于也轮到他了。

晚饭过后，还是林芝茵和曲喆一起洗碗，林芝茵支着耳朵试图偷听妈妈他们的谈话。

曲喆就摇了摇头：“他们现在都不关房门了，能让你听到的，肯定不是什麽重要的事了。”

的确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就是今天晚上舅舅也要住在这里。

妈妈和外婆睡一起，林芝茵还是自己一个人睡。

林芝茵听着听着就折回来了。

曲喆已经把碗筷全都收起来，他擦了擦湿淋淋的手，笑着问：“那我现在回去啦？”

林芝茵点了点头：“路上慢点。”

摩托车跟着喵了一声。

曲喆蹲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弯起眼睛看向林芝茵。

“走了啊。”

林芝茵把曲喆送出门去，一回头，才发现外婆已经领着舅舅上去打扫卫生了。

舅舅的房间许久不住，已经积了一层灰，舅舅嘴里还嘟囔着“不公平，偏心眼”之类的字眼。

只有妈妈还站在天井里，厨房的灯火透出来，照在她的身上。

这一刻，她站在温暖的光里。

林芝茵看着妈妈，她难得在妈妈的脸上看到如此从容的、安宁的表情。

她第一次度过了一个其乐融融的晚上，而不是紧绷的、争吵的，一触即发的、充满硝烟味的晚上。

她们都在此刻享受这份快乐与安宁。

只是看到林芝茵的目光看过来，妈妈刚刚还有些放松的表情再一次地变得局促。

她小心翼翼地问：“茵茵，妈妈想和你谈谈，可以吗？”

林芝茵听到这句话，总觉得心里有种隐隐约约、说不清楚的预感。

她点了点头。

“好。”

妈妈看到林芝茵跟着她进了屋子，有些手足无措地道：“茵茵啊，你先坐好，坐好。”

等林芝茵坐好了之后，妈妈才有些犹豫地问她。

“茵茵，妈妈其实要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我不想让你理解妈妈，只是妈妈想让你有这个心理準备。”

林芝茵沉默着点了点头。

妈妈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妈妈要和你爸爸离婚，我已经决定好了，妈妈没办法，但是妈妈实在过不下去了……所以，妈妈想问你……”

她咬了咬牙，终于把酝酿已久的话说出了口。

“如果爸爸妈妈离婚的话，你想跟谁？”

林芝茵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此时此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以为这是在梦里。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