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一样’了？”杜欢啧了一声，索性直接上前, 扳着何轻语的肩膀, 让她往后看。

“看到那栋商场大楼了吗？它离我们已经越来越远了。说明我们的思路是对的, 逃跑方向也是对的。对吧？”

何轻语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杜欢看她一眼，又把她的身体扳了回来：“所以说，哪有跑出来了，还要回去的道理？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好了，反正我还要继续往前走。”

她嘴上这麽说，脚步却没动，只定定地望着面前的马路，像是固执地在等待着什麽。

何轻语张了张嘴，又闭上，想想还是什麽都没说。

只低头理了理自己的短裙，闭了闭眼，与朋友一起默默等了起来。

*

事情的起因，还要追溯到三个小时前。

或者说，是何轻语认为的“三个小时”前——不知为什麽，她莫名有种念头，认为现在所看到的时间，未必都是準确的。

何轻语今年大四，今天本该去公司实习。她是特意请了假出来玩的——在她最喜欢的商城里，有一条专门卖lo裙和汉服的地下街。这周正在搞周年活动，据说非常热闹，她感兴趣得不得了，这才叫上朋友，一起过来逛街打卡。

按说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她只是去上了个卫生间，再出来时，外面的情况就完全变了。

本该挂满漂亮衣裙的街道，只剩下一个个光着的模特，没有头、没有脚，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原地。从它们旁边走过时，却能感到明显的视线。所有的店铺都还开着，屋里屋外却全都空空蕩蕩，不知哪里有风吹过来，把周年活动的宣传单吹得到处都是。

何轻语一个人小心翼翼地走，鼓起勇气捡起一张宣传单，却发现上面印的根本不是什麽周年活动，而是一行行从未见过的红色字体——

【亲爱的游客，欢迎来到阳光商城

【为了确保您的游玩体验，请您详细阅读本守则，并尽量遵守……】

后面，后面写了些什麽来着？

何轻语记不太清了。她当时太害怕了，只囫囵扫了个大概，依稀记得有什麽“本商场除地下一层外，均设有专业服务台，如遇问题，可至服务台问询”、“如果看到正在移动的服务机器人，可直接向其求助。它会将您带至最近的服务台”、“请勿使用商场里的共享充电宝，因为本商城不会提供相关服务”、“本商城只有一个出入口，位于一楼。只在晚七点后开放。如果您在其他楼层看到类似出口的标志，请直接无视”……

哦对了，还有一条。

“若您看到本守则时，正处在地下一楼。请以您最快的速度找到电梯前往一楼。不要逗留、不要使用直达电梯或楼梯。不要……”

咦，奇怪，后面是什麽来着？

何轻语是真想不起来了。

她只记得，自己看到这一条规则后，头发几乎是瞬间就炸开了。二话不说就叫上旁边的杜欢，急匆匆地往电梯的方向赶。远远看到电梯上立着的一排排人影，还早早松了口气，

然而在走近电梯的剎那，她表情却又凝滞了。

只见电梯仍在如常运转，自顾自地上行下行。那站在电梯台阶上的却不是活人，而是一个个穿着衣服的模特。

杜欢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了，拽着何轻语让她不要上楼，等在下面。自己硬着头皮混在模特中，乘电梯去了一楼。

如果楼上没问题，她就过来接何轻语；如果楼上不对劲，何轻语就接应她。倘若过了很久都没回来，何轻语就别管她，也别上一楼，赶紧跑——按照杜欢的说法，这种时候，分头试探是必要的，总不能全军覆没。

何轻语其实很不想一个人呆着，但她信任杜欢。于是迟疑良久，她还是遵从了杜欢的安排。

因为忌惮着规则中的警告，何轻语也没敢一直等在地下一层，干脆钻了个空子，一直站在电梯上，等电梯快到一楼了，再又转身跑下来，重新上升一遍——说来也怪，那些随着电梯一起升降的塑料模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升到顶上就自然消失，往回看时又自然而然地冒出来，一茬一茬，韭菜似的，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对上目光时却总觉得它们在笑。

每重複一次上楼下楼的过程，那些模特面上的笑容似乎就更明显些。何轻语心跳越来越快，所幸没过多久，杜欢就又回来了。

她回来时好像很急，几乎从电梯上跌下来。顾不得解释什麽，她抓住何轻语就往楼下跑，将站在电梯上的塑料模特撞得到处乱滚。何轻语满脸迷茫，只下意识地跟着她跑，中途抽空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电梯的顶端立着一个奇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