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的身体如今已到了缠绵病榻，油尽灯枯之相，前朝几乎被萧相与霍侯把控。

临近五月廿十，霍候要为父皇大办生辰宴沖喜，霍贵妃重掌六宫，宫宴事宜皆由她操办。

“素素，孤猜测，霍安要在宫宴那天起事。”

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我相信景承礼定然有应对之法。

他擡手拂过我的发，然后我听到他一如既往气定神閑的声音。

“素素，大晋皇帝的宫宴你与孤同去，以北辰王与北辰王后的身份，向他贺寿，可好？”

“好。”我笑着应下。

五月廿十那日，春柳给我化了一个好看的妆。

我坐在铜镜前，看着那顶嵌着珍珠与宝石的金色凤冠稳稳地扣在我的发髻之上。

倒是当真有几分母仪天下的威仪。

门被推开了。

“素素，该出发了。”

是景承礼来接我了。

我站起身来向他走去，在转身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眼中从未有过的惊喜与赞叹。

他缓缓走到我身前，自然牵起我的手，目光缱绻：“等事了回北辰，孤补你一场婚礼和王后册封大典。”

*

马车行至皇宫前被突然拦下，透过被风扬起的车帘，我看到围在宫外的士兵，便知道霍安果然是反了。

景承礼掀开车帘：“大晋皇帝寿诞，孤特来贺寿。”

那士兵想来是拿不了主意，一溜烟跑去禀告了。

我有些紧张，手指微蜷。

一双温暖的大手覆了上来，用力握紧，一同落入手中的，还有那把被我弄丢的匕首。

我侧目朝景承礼看去，他扬着嘴角，浅浅的笑意从眼角溢出，让人心安。

宫门敞开了，我跟在景承礼身后，带着一衆北辰使臣踏入了皇宫。

我出生却未曾生活过的地方，一切都这麽陌生。

金碧辉煌的大殿前站满了身披重甲的士兵，我踏入大殿，瞧见沈砾正坐在龙椅之上，霍安立于旁侧，手持长剑，指向那群惊恐万状的朝臣。

他瞧见景承礼进来，收起长剑，走下台阶来迎，可再看见我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眼中划过一抹慌乱。

“你……”

“看到本宫还活着，霍世子是不是很奇怪？”

此刻，我是北辰王后。

此话一出，朝臣纷纷窃窃私语。

“本宫随王上来给大晋皇帝贺寿，不料在游玩之时被霍世子所绑，以本宫的性命要挟王上助他行谋逆之事。”

“一派胡言！”霍安拒不承认。

景承礼也不恼，不紧不慢地从袖袋中取出一封信件：“世子的亲笔信都不认得了？上面可是清清楚楚写着你的计划，还落有你的印信。”

白纸黑字，朱砂落印。

“怎麽会……”霍安喃喃。

“怎麽会？世子在发现孤的王后被救走，便急忙派了杀手去灭口送信使者。可世子大抵是没想到，那个时候，孤已到国都，信件也已收到。话说回来，那个杀手去找世子禀报的时候，世子就没发现异常？”

“来禀的杀手是你的人？北辰王好算计！”

霍安暴怒，脱口而出的话，也算默认了他的所作所为。

本就对霍安不满的朝臣此刻一片哗然。

“逆贼霍氏，天道昭昭，汝等终会遭受天谴！”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臣站得笔直，衣袖随风扬起，声音虽颤，却无比坚定。

我不认得他，但想来也该是朝中重臣。

霍安眼中划过一道阴鸷，他擡手挥了挥，我瞧见刀光一闪，鲜血喷涌而出。

还没我看清，景承礼的手便已挡在我的眼前，我看不到大殿内的场景，可我却清晰地听到有人跌落到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道惊呼声，呼喊着赵太傅的名字。

是赵太傅，三朝帝师，而霍安，说杀就杀了。

当真是个疯子。

“就算你们知道了又怎样，今日入了宫的，一个都别想离开。”

一道沉闷的钟声打破大殿中剑拔弩张的气氛。

大殿中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亦屏息以待。

一，二，……，八，九。

“皇上驾崩了！”

不知是哪位大臣哭喊了一句，大殿之上，衆人纷纷下跪。

我亦愣在原地，我素未谋面的父皇死了？

第 11 章

我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他虽是我父皇，可我自出生就没见过他，他给我按了个天煞孤星的罪名，丢我在松月寺，不问生死。

直到兵败于北辰之日，才想起，他还有个女儿可以送去和亲。

遮在我眼前的手不知何时已滑落到身侧，将我不知安放在何处的手包裹起来，轻轻摩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