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你就说，我会轻一点。”

岳心来了之后，曾经那个性子急、脾气沖，总想彰显男子气概的男孩也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为了更加细致体贴的男人。不止是好友王晓荣，就连阿宽自己，也惊讶于这种变化。

发现岳心在心中的不同是一瞬间，而他为她的做的改变却已经坚持了一年。

岳心全程都没有看向自己的手，她甚至都不敢看向阿宽的方向，尽管后者目前全身心都投入在解绷带的事业中，压根没有多少可能会注意到她。

“药在哪里？”千辛万苦解完两手的布条，阿宽才想起这最要紧的一件事。

岳心没说话，自己站起来向着橱柜的方向。

“你别动。”阿宽按住她，大步走去开了柜门。

橱柜里的东西很少，零零散散都摆不满一层，阿宽扫了一眼，拿起一旁李毓梅送来的药粉，转身回到岳心身边。

“缺什麽就跟我说。”他重新去握岳心的手，想给她上药，但几次都被岳心躲开。

“阿宽哥，你该回去了，我一个人就行，毓梅姨教过我。”

“我现在在，就不需要你做什麽。”阿宽紧紧握住岳心的手腕，不让她再逃，但岳心却比他更紧地合拢着自己的掌心。

“心心，听话。”

“我自己来。”

两个人僵持着，最后还是阿宽败下阵。他擦去岳心伤口处又重新渗出来的血丝，不舍又无奈地放手，“我看你上完药再回去。”

岳心单手给自己包扎实在不熟练，但就是不让阿宽帮她。终于歪歪扭扭快弄好的时候，她才重新开口：“我好了，你回去吧。”

“晚上回家吃饭？”

“村长每天都有多做一份我的饭，我和他一起吃。”

岳心别过头，阿宽就顺着她绕到另一边：“那我明天再来接你。”

“我不会回去，你也不要来了。”岳心控制着自己的语气。

阿宽急得站起：“你到底在使什麽性子？突然走了，又突然要跟我们断了，岳心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没想做什麽，我只是遵守规则而已。”岳心扎好最后一个结，借着滑下的手指用力按了一下自己的伤口，以便让疼痛使自己更清醒。“我还有事要去找毓梅姨，我先过去了，你走的时候记得带上门。”

阿宽在背后喊住岳心：“是不是我妈跟你说了什麽？”

“没有，你知道除了我以外，没有人可以做得了我的主。”岳心微微侧过头，随后径直向外走去。

屋子里传来铜盆落地的声音，岳心知道阿宽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她很难过，可是并不能后悔。

去李毓梅家不过是一个借口，村子里因为孤寡的离去空了许多房子，岳心随便找了一间躲了进去。

破落的墙壁，陈腐的空气，横梁垂落的蛛网，以及簌簌掉落飘零在光束中的灰尘，都让她觉得不适。以往她是最怕到这样黑漆漆的地方来的，但现在黑暗的环境却能让她安心，让她觉得安全、自在。从小到大，她父亲也从不让她到这样的地方来，即便是母亲要到荒废多年的旧屋里翻找东西，她也不会让随时带在身边的岳心进门，只会让她在屋外等着搭把手。

岳心找了一个稍显干净的角落坐下，双臂抱膝埋首其间，不敢发出一点哭声。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越压抑呼吸就越急促。阿宽或许还在家里，也可能在路上，她不能回去。

强硬地调整了自己呼吸的节奏，岳心在哮喘再次发作之前扼杀了苗头。她无力地蜷成一团，将自身的重量都放到腿上，静静地听门外不知道是什麽鸣虫的叫声，一点一点地数着时间的流逝。再过一段时间，她或许就能见到爸妈，或许就能回家了。

第四章

在那之后，阿宽生了岳心好几天气，可是最终懊悔的还是他自己。年轻气盛的少年落不下面子，只能每日假装路过偷偷瞥一眼岳心的新住处。但一连几日，在本该休息的时刻，岳心的房门都紧闭着，并且是从外头落了锁。

开始转热的天，太阳正烈的午后，阿宽想不出来岳心会跑去哪里，他又在村里转悠了几日，也试过在附近蹲守等着岳心回来，可都没有结果。最后，他不得已拉上了王晓荣，跑到山上去询问住在那里的古巧云。

“没有啊，”古巧云一脸莫名，“岳心从来没到我们家里来过，偶尔碰见她也是在湖边打水，她搬到大队里之后就再也没到过山上了，至少没到我们这座山来。”

“那她会去哪里？”阿宽叉着腰四处环望，他颇有些后悔自己这一年来带着岳心四处跑了，若她只有几个能去的地方，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没有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