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门的前辈曾叔跟他打了招呼，他坐在小茶桌旁喝着早茶，边跟阿宽分享今早听到的消息：“你知道不，北京要来的艺术家今天就能到了，主任刚才还说呢，想问问看能不能请他们帮我们创作一些作品，好做宣传。”

这事情阿宽有所耳闻，不过他刚调到这里，还有很多事情不熟悉，所以这件听起来并不那麽紧急的事就被他搁到了脑后。现在他再听曾叔说起，也有了几分心动，“要是能有他们出力，那未来咱们建个历史纪念厅的计划是不是就容易多了？”

曾叔笑而不答，只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阿宽的方向，后者心领神会，扬嘴一笑便埋头继续查看手里的文件。他的右手边，还放着岳心转送给他的钢笔，曾叔坐下的时候，正巧见到，便随口问了一句，“阿宽啊，你这笔前两天不是说坏了？修好了？”

“还没呢，”阿宽皱眉，“我拆了一次，没修好，怕给弄坏了，这不昨天没空嘛，今儿下了班就去找人修。”

曾叔眯着眼睛也开始忙活，“这笔也有些年头了吧，修了也不一定能好，不如换一支，还省功夫捣腾。”

阿宽客气：“到时候再说吧。”

他到底是放不下岳心，等到了点，还是出门去寻了人。他知道柜台后的小张是修笔的一把好手，去了那儿準能找到方法解决，可阿宽没想到，在那里他竟然能够碰见他心心念念的人。

岳心对于见到他并不惊讶，多年不见，她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眉宇间成熟了许多，头发也剪短在了肩部以上，显得利落干练不少。阿宽同她尴尬地打过招呼后很快释然，他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北京来的画家，怎麽会不知道有可能遇上他？

小张拿出了岳心需要的纸笔，适时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阿宽却将钢笔深藏在包里。重遇恋人，他的心里有惊喜，但也有不解和愤怒，他仍旧不明白，眼前这个他用生命爱着的女人当初为什麽能那麽决然地让他忘了她？

岳心面上不显，可心里却是越发急切地想逃离此地。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準备，可以重新面对过去，但这不经然的一遇，让她的自信全面崩塌。

两人心思各异，却还是走到了一处。他们一道出了门，行了好长一段路，阿宽才打破沉默：“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一个月左右吧。”岳心的喉咙发紧，她假装回忆故土，将目光转向旁处的建筑，“我有一些事情要办，跟我同行的朋友也要时间采风。”

“嗯。”

随之又是长久的沉默。

阿宽从没想过，有一天他和岳心会走到这样的境地，以往他们在一起，即便是不说话，也绝不会觉得寂寞。一切到底是变了。

他也让视线落到旁侧，等到了码头才同岳心道别：“后天巧云和晓荣结婚，如果你能来，我想他们会很高兴。”

那一日，岳心并没有回答去或不去，她只是客气而疏离地和阿宽点了头，之后就转身消失在他眼前。她并没有打算那麽早就和他见面，所以接下来的每一步她不得不更加慎重。

然而隔日，古巧云和古巧柔就齐齐出现在了她家门口。她们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一见到她是又欣喜又亲热。

“阿宽说你回来了的时候我还不信呢！”

“我们兴沖沖跑去招待所，又被告知你住在家里，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回来。”

岳心浅笑，将泡好的茶端到二人面前，“这里的租户两个月前说不租了，我就没再张贴告示。这次回来也不想多劳动别人，就自己收拾收拾住下了。”

“你还是这麽客气。”古巧柔打量起挂了画、插了花的客厅，眼神里满是欣赏，“你这儿布置得这麽好，不多住几天可就浪费了。”

“我会待上一个月，到时候再回北京，我妈还在那里，我不放心。”

这说法倒是和阿宽告诉她们的一样，古巧云向悠然喝着茶的古巧柔看了一眼，也端起茶杯道：“要待那麽久可好，我们可以好好叙叙旧。对了心心，绣如阿姨的身体怎麽样？”

岳心笑着点头：“挺好的。她最近学了跳舞，经常跟附近的大爷大妈一起在院子里折腾。我们在北京，除了前两年难点，剩下的都还可以。”

她嘴角上扬，但多少有些怅然若失在里头。注意到这一点的古巧柔没有说话，而她妹妹则是弯了眉眼：“那就好，一步一步来，再难的日子也能过完。咱们不求大富大贵，还是开心平安最重要。”

虽然知道古巧云打小就懂事，但从她口中听到这麽一番话，岳心还是忍俊不禁。她摇着头打趣道：“巧云啊巧云，你才要结婚，说起话来就这麽老气横秋，当了妈以后要怎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