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过了很久，温晚仿佛就在他面前沉默，陈明俊感到一阵窒息，先前有可能成为人父的喜悦随着房间里的空寂渐渐蒙上一层冰霜，自外向内包裹住他的心髒，随之又蔓延全身。再见温晚时，他惊觉四肢冰凉。

“坐到我身边来吧。”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温晚希望陈明俊与她平等对话。她知道自己性格上的强势，所以每次做重大抉择之前，总会更为慎重地衡量。她有面对错误的勇气，也有后悔的资本，可是人生苦短，能少走一些弯路总是好的。

“晚晚……”陈明俊没有起身，可是温晚的手又伸向了他。最后，她索性坐到地上，坐到了他面前：“陈明俊，江葶说这件事不关你的事，最后做抉择的人是杨子忠，所以今日的结果不可避免，她不怪你。”

“那麽你呢？”陈明俊只是焦急。

温晚安抚地沖他笑笑：“我跟江葶的看法一样，不过我觉得，我们之后还得再多去探望探望她。”

“那是当然。”他并不感到心安。温晚如此冷静，陈明俊只感觉那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他尝试着去拉温晚的手，所幸，温晚没有挣脱。

应该说，温晚也反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双手交握的那一剎那，温晚的内心出奇的平静。她忽而有种脚踏实地的安心，因而说话时的语气愈发柔和：“陈明俊，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要对我那样做？”

陈明俊伸出三根手指指天，做发誓状，他神经紧绷着，清楚知道自己当下绝不能再撒谎：“想过，但是我绝对没做过，我怕你把孩子给打了。”

温晚霎时被气笑了。她用力一打陈明俊的手臂，瞪着他质问：“我在你心里就是那样人儿？”

陈明俊一时想不到好的答複，只能低着头小声嘟囔：“那你未来几年的计划都制定好了，总不可能为了一个孩子就放弃全盘嘛。错过了黄金期，别说沈淮让不让你升职，就是想在这一行干得好一点都不一定能行。”

温晚闻言对着他的胳膊又是一下，咬牙切齿：“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那只不过是你们都觉得我蠢而已。”陈明俊继续道，后知后觉才发现气氛似已有所改变。他得寸进尺。默默将另一只手也覆上温晚的手背。

温晚照着他的手背又是一下，捏着这只蹄子扔到了一边。她重複再问：“真的没对我起歪心思？”

“真没有，”陈明俊信誓旦旦，腰杆儿挺得笔直，“要是有，就罚我这辈子都娶不到你，也继承不了我爸的家业。”

“就这点出息！”温晚嗔他一句，拍拍屁股重新窝到了沙发。她这回没喊陈明俊，陈明俊却屁颠屁颠跟到了她身边。“边儿去！”她嫌弃。他死活不走了，照样就去揽她的腰。用力一抱却又想起什麽，迅速把手往上擡了两三寸。温晚眼珠一动，借机再问：“陈明俊，要是我真怀孕了，你打算怎麽办？”

“结婚啊！”陈明俊巴不得有这等好事落到自己头上。

“那如果我真的不要这个孩子呢？”

陈明俊哑然许久，似是没有真正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他前面答得快答得準，全都建立在基于假设的情况下，现在温晚当真把选项放到了他面前，他陡然升起一股被抛弃的恐惧：“那你是不是也会不要我？”温晚有能力留下孩子，更有能力去父留子。

温晚从他的话语中听出几分心虚，她挑眉，回身盯着他的眼睛再问：“你是完全没想过耍那些小把戏，还是没来得及实施你的大计？”

“晚晚……”陈明俊告饶，几近央求。温晚看在眼里，于心不忍，但仍硬住心肠，务必要他给出答複。强硬的逼视下，陈明俊沉默良久，也不知在思考些什麽。唯一不变的是，他握着温晚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一如他自始紧皱的眉。喉头滚动，声音涩哑，许久，他终于开口：“晚晚，我知道我现在说什麽你都不会相信，可是你等等看，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他越自证，也许只是越加深化温晚对他的怀疑。温晚到底是不信任他。事实上，她每问一次，他的内心便难过一分。偏偏在这种情况下，他又还能注意到温晚隐藏着的不安。陈明俊舍不得让她惴惴，所以他决心承担。

沉默的人换作了温晚，她发现即使克制住了情绪，她也还是没办法用理智去思考。只要一对上陈明俊的眼，她的大脑便会慢慢转成空白，继而眼睛发酸，所有的一切都要走向失控。这实在是一个不好的苗头。

谈话没再进行，接下来的整整半天，二人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晚间躺在床铺上时，陈明俊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同床异梦”这个词的含义。他忍受不了这样的氛围，把心一横，翻过身来贴近温晚，将她紧紧揽入怀中。肌肤相贴的那一刻，他听到温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使他的心再度忐忑起来，但他没有放手，只是带着一股悲哀，沉默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