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17)
作者:言莜
黎沅把书翻页,回道:“不知道。”
窗边的栀子,有一片花瓣落下。
昭示着栀子也有明天。
如果还有明天,我仍旧愿意跟我的妖怪走,不顾道阻且长,前路漫漫。
浮生若梦,为欢一场,癡悲作乐,岂不幸哉。
第九章
宋娴的老家有一颗榕树,树身矮小健壮,枝叶繁茂,很适合乘凉,听老人讲它有一百多岁了,后来城乡规划,政府把它砍了。
砍树的那一天,宋娴放学回家和宋辞一起站在现场,宋辞心有不忍,不发一言。宋娴注视着这棵树,最后一次仰望它,心中默念:再见了,我的朋友。
生物学专家爆喝:“一、二、三、拉!”
榕树应声而倒,尘土四起。
宋娴捂住自己和宋辞的口鼻,拉着他连连后退。
回到家,两个人都闷闷不乐,宋母问宋父怎麽回事。宋父呵呵一笑:“今天村里的榕树让砍了,俩孩子平常最喜欢去那玩,现在没了不得难过一段时间。”
宋母叹气:“砍了也挺好的,就因为那颗树,公路一直不修,现在他们在这里上学还行,初中高中那怎麽去城里。”
宋娴当时听到了父母的对话,她不理解为什麽要砍掉榕树,她可以不去城里上学。
父母权当是个玩笑,一笑置之。
……
多年后,宋娴又想起了这桩往事,躺在摇椅上,看院子里的树叶飘飘然落下。
不禁感叹:“我们好像越长大,越俗气。”
黎沅在一旁修剪花草,指尖没有沾染泥土,一边应和她:“是俗,俗不可耐。”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笑彼此的俗气。
断舍离,他们成长路上舍弃了不用的东西,到今日身边人或事都是有价值的。
不仅如此,他们本身也是有价值的,以价值作估量,看的通透,都是俗人,哪有不俗的人。
不过平添了许多号称雅俗共赏的人罢了。
笑停,下起了小雨,两人不慌不忙把东西搬到屋檐下,此一风雅名为赏雨。
赏雨是件雅事,闭上眼睛听雨,睁开眼睛看雨,明明就是自然规律,因为被赋予意义而与衆不同。
人与人之间还尚且不同,意义的赋予极具选择性,全然来自本身环境。
雨声淅淅沥沥,伴有凉风,化解了空中湿热黏腻。
宋娴闭上眼睛,用鼻子重重地吸一口气,呼出去,随机睁开双眼,欣喜地对黎沅说:“我闻到了雨的味道。”
“等过几天下了大雨,那味道都不用闻,只钻五髒六腑。”黎沅也躺在摇椅上,眸子微眯,松松懒懒的,享受这场雨,静谧的雨。
此刻他们就好像是在这里生长的,论雨作谈,都像是一件常事。
这场雨很轻柔,拍入大海甚至都没溅起水花。远观像是起雾了,海面平静颇有仙境的味道。
他们陷在雨的欢晌,听雨水从房檐落下拍打在地上,眼中是一帘雨幕。
黎沅微动,仿佛想起什麽,起身回房间。
宋娴被他的动作惊扰,小腿感觉痒痒的,她低头看,是一只蚂蚁在腿上爬。
宋娴起了逗弄的心思,用手不停地阻挡住它的路线,小蚂蚁就一直在原地打转。
听到门响,是黎沅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蓝色拍立得。
宋娴不解,不懂他为什麽要拿拍立得。
眉头越皱越深,黎沅走到她跟前,手指捏住皱起的肉,“别皱了,再皱皮肤要松弛了。”
宋娴眉间肉一紧,腿部也传来一丝痒意。
那只蚂蚁在顺着腿往下爬,引起了身体的应激反应,她腾的坐起身,挣开黎沅的手,神经发毛。
她想把那只蚂蚁拿下来,不巧头碰到黎沅的下巴,头部受力,脚后跟支撑不住,身体后仰又坐下去了,摇椅吱呀作响,蚂蚁一震被震到地上。
两人吃痛,撞出一个红印。黎沅顾不得说话,手掌轻柔宋娴撞到的地方,宋娴欲哭无泪,问黎沅:“你疼不疼啊?”
黎沅专注于给她缓解痛觉,后知后觉“嘶”了一声,调笑着说:“疼,我们家阿娴练得是铁头功啊。”
宋娴羞愤难当,当场要咬舌自尽,被黎沅巧妙化解,宋娴突然觉得,咬舌自尽以后可以多来点。
“咔嚓——”
宋娴还没反应过来,黎沅已经拿着拍立得对宋娴拍好一张照片,宋娴跑过来看,照片里的女孩目光闪烁着亮光,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唇光色泽饱满,鲜豔诱人。
现在的宋娴脸颊通红,羞愤难当。
黎沅没忍住又亲了一口。
宋娴索性放弃抵抗,任由他摆布。
黎沅从后边环住她,将手放在宋娴的手上,举起拍立得,“咔嚓”,拍的是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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