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园月+番外(145)
作者:鹅儿水
那天晚上,在父亲的病床前,卢照脑海里走马灯似的,想起无数的事情。卢维岳慈爱的一面,严酷的一面,平易近人的一面,不近人情的一面,统统浮现在眼前。卢照一颗心,时而坚硬,时而柔软,最后却只剩下无可奈何。
做纯孝的女儿,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卢照自问没有这样的本领。她不说话,卢维岳也不说话,空气里只有一种难堪的疏离。
又不知过了多久,仆人进来收了餐具,卢照坐着削苹果。喂了卢维岳两块苹果后,她就提出要回去。
“姨太太还在我们那边,您这里晚上少不了人看护,我去请她回来罢。或者,我叫秋原来替我,还是他们照顾您方便些。”
卢维岳心知她指的夜间便溺,女孩子照顾起来吃力,心里虽然总有些舍不得,一时也想不到好的说辞来推拒。他操劳了大半辈子,最后也只得了这么一个成器的女儿,多少有点宝爱的……
卢照重新理了衣裳,又拿上帽子,交代道:“我明天再过来。”
卢维岳顿了顿,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对不起……我对不起你……还有你母亲……”
迟来的忏悔。
卢照听在耳里,并不觉得有多感怀。她还是穿上鞋,噔噔噔走远了。
第62章 .月泫
卢维岳的病,还是很延挨了一段时日。不过养病期间,他却再不许姨太太近身,宁肯要他一贯看不顺眼的女婿伴着。
王婉秋为这事没少哭,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老爷子,竟遭了厌弃。闲来无事的时候就跟周以珍诉苦,她讲自己这两年是怎么百般迁就卢维岳的,她讲她为了这段见不得人的婚姻做了多少牺牲,她讲孩子养到这么大有多不容易……
杂杂碎碎地讲,一上午不挪屁股。
奇怪的是,周以珍也不觉得厌烦。姨太太那些话,那些委屈,那些怨恨,其实周以珍也有,她只是讲不出口罢了,抑或,讲出口来也没人听。
有时候,王婉秋也蛮让人羡慕的。她至少能说会道,又很懂得笼络人心,她肆无忌惮地把伤口揭给周以珍看,血淋淋的豁口,一点不见外。
这就是她在大宅门里讨生活的方式,先把自己捅个对穿放血,再把新鲜的血肉恭恭敬敬递到主母跟前,请人家笑纳。借此,为自己和女儿求一个安身之所。
周以珍莫名也有一点享受这种被人讨好的愉悦,她那些轻易不肯示人的虚荣心,猛一下得到了最大的满足。渐渐地,她也习惯了王婉秋在身边聒噪。进进出出,她都带着丈夫的姨太太跟姨太太生的女儿。
偶尔,王婉秋带了小潆回那边公馆去探卢维岳的病,卢照和秋原都在社会上忙着,周以珍还会当着仆人们念姨太太并二小姐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
她还是觉得有一点寂寞。
大抵是丈夫命不久矣的缘故,周以珍还是感觉到一种悠远的寂寞。她这一辈子算是彻底完了,卢维岳就算死上千百次,她这一辈子也没有任何改变。
所以,尤其觉得寂寞。
又过了一星期,北方人过小年那一天,卢维岳的病有所加重。
年底那几天,公司里最离不开人,分股抽成对账,今年的营收,来年的预产,样样都要人操心。那一两年国内的行情也坏,加之卢维岳的缺席,有几个董事对年轻的卢照相当不服,公司里的人事越发繁杂。
卢照尚且没有时间到她父亲床前去侍奉汤药,许多事,都是秋原在代为操劳。
他们夫妻本是一体,互相分担家庭的责任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卢维岳病中忧思,看女婿不仅没有因他病弱而怠慢,反而事事精心,他难得还给了秋原几天好脸色。
病来的时候,医生都叫盖了白布,还是秋原站出来力排众议,把卢维岳送到了医院去。去得很匆忙,头等病房怎么也弄不到,只在一间三等房里将就着。
那屋里还住着另外一家看痨病的,病情应该是相当危急,卢维岳整夜都能听到有个老太婆趴在他耳朵边上咳嗽。虽然知道不是真的,但还是忍不住害怕,他由此连觉也不敢睡。
这些事,他没跟女婿抱怨。他现在简直畏惧女儿女婿,因为他知道,他这一条贱命,现如今完全捏在人家手里了,等闲不敢造次。
所幸秋原是个诚心的人,陪床的第二天早上,他就带了棉花塞子过来,嘱咐卢维岳晚上戴着睡觉,这样应当会好受些。第三天,他就四处央人,一定要把老泰山换到一间清静的病房。
那时候,病房是很稀缺的,一间房后面好几家人盯着,卢维岳不知道他女婿动用了怎样的手段,哪怕只是普通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在他这个病入膏肓的人看来,也是一种很深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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