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园月+番外(122)

作者:鹅儿水


一瞬间,子陵也痛苦地捂住脸。他知道他不该为严子钰说话的,行恶事,得恶果,本来与人无尤,只是太难受了。不光外头的人合起伙来欺负他,家里也是,他自问呕心沥血,自问顶天立地,然而这世上,竟没有一个人体谅他的。

每天一睁眼就是等着依靠他的人,他生境艰难的时候,又去依靠谁呢?太太以往倒还靠得住些,近来却是每况愈下,连家里也不能够操持了。她总嚷嚷着要疯了,未必他就没有神智失常的时候么?不过硬撑着,不教外人看出破绽来也就是了。

那顿晚饭,他们夫妻都没吃进去多少东西,话也只说了那么几句。后来,还是严子陵率先丢下筷子,紧紧地抱了上去。并没有多少话,只是哭,只是眼泪。

卢家那一班船,行得很慢。

羁旅惯常是无聊,所幸卢照她们那个舱还有几个话多的同伴说笑,要不然这一日漫长的光阴,真不知道要怎么打发才好了。

那一行人本就沾亲带故,自然聊得到一起去。卢照听他们说话带有明显的北方口音,不免又想起郁秋原他母亲来。

某一天午后,大伙儿正是犯困,那群山东人里有一个个子极高挑的女孩子,名叫孟瑛的,又来找卢照说话。

卢照亲自接了她进舱,又唤听差的上了茶点,鬼使神差一般,她打听起了北边的境况。

“你们怎么也往南跑,怎么不往关外去?”

那时候的人,是很时兴往“龙兴之地”去的。卢照这样问,并不算冒昧。

因而,孟瑛答她亦十分坦荡:“我们家,总还算过得下去,父母一辈子都是边里人,猛然叫他们移风易俗,反倒受不了。”

“北边很不好么?”卢照又起身去找茶壶。

孟瑛点头道:“仗是一直都在打的,另还有旱情,还有疫病,总之是很艰险了。我们来之前,就听说北平远郊还出了易子而食这样的事,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卢照听说后,心下凄然,沉默良久。

第51章 .问月

北边的情形,秋原想也听说过一些,卢照就没刻意同他提。郁家那一头,原也是做过交割的,再提也没意思。

这趟船还有好些天才能靠岸,人随舟动,实在无聊。

似卢维岳、周以珍这样的老江湖或还好些,他们聚齐人来玩牌,未尝不得趣。况且,牌这东西,有时候真是好,很能制造空气哩。

周以珍跟王婉秋两个人就算不是宿敌,也不至于有多亲近。但就是这样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女人,一连冷了多日,见了面连话也没有,她们在牌桌上遇到了,却意外地和气得很呢。

那是出南京的第三天,船客都憋坏了,卢维岳坐庄开赌局,三缺一请周以珍过去作陪。她一开始还起着架子,对着传话的听差好一通阴阳怪气。最后还是卢照看她一天到晚织线衣,也太无聊了,干脆亲自送了她去。

到了那边,果然那几个山东人也在,船舱里倒热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卢照还是客气地问了卢维岳和姨太太的好。她跟孟瑛也算熟识,便也点头示意。

卢维岳的脸色还算不错,难得姨太太也谦和,一见周以珍过来了,赶忙就给她让座上茶,倒很有旧时妾室敬让主母的风范。

王婉秋不过年长卢照一二岁,旧社会那一套,又早就不时兴了,何苦做出这些腔调来给人看。卢照于是自己从姨太太手里接过茶点,还劝她:“您不用忙,我们自便就是。”

姨太太惊诧地看她一眼,果然高高兴兴地往牌桌上坐了,忙招呼着大家又打牌、又说笑。素日那些不愉快,早忘到爪哇国去了。

牌这东西,卢照自己不怎么上手打,赌桌上的交锋,她却不至于一点不懂。守着周以珍玩了会儿,知她一晚上手气好,直赢得姨太太连声喊输不起。卢照见她们相安无事,就动了回去找秋原的念头,这样的场合,他素来不参与,玩不惯。

刚准备站起来,小潆却坐在地上,轻轻拉了卢照的裙角,一团稚气地喊她:“姐姐,姐姐。”

姨太太往日把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这会儿玩起牌来,却又不管不顾了,只有一个老妈子在看管。卢照记得那老妈子,抬起头来望望,却找不见人。

小潆应当要比荦荦大上许多,她走路已经很稳当了。其实她出生的时候,卢维岳也往家里报过信,但具体是哪一天的生日,卢照却忘了。

但她还是伸出手去拉了小潆起来,又替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叮嘱道:“你安静在这里玩,你母亲一会子自来寻你。”

小潆也不知是认识卢照,还是单纯就是不怕生人,她又摇头晃脑地喊:“姐姐!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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