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园月+番外(119)

作者:鹅儿水


锦如始终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你家里三天两头就有访客登门,你们……”

“那是我跟同志们在接头。”

“你在中央大学的课程就那么几门,但你却经常深更半夜才回来……”

“那是我在进行地下活动,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有任务的。”

“那么,你们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陈济棠沉声道:“驱逐倭寇,恢复中华。”

这八个字的份量,不肖多言,锦如怔怔地流出泪来。她以前只觉得自己痴心错付,她发自内心地怨怪陈济棠,她恨他的前后不一,可偏偏,她爱的那个人又默默从事着一桩改天换地的伟业。同家国之事比起来,她个人的爱恨当然是微不足道的,可是,谁又能给她一个像样的交代呢?

陈济棠的苦衷那样宏阔,理所当然地,她要原谅他最初以及最后的薄情,从今以后,她再也没有立场去拿他怎样了。然而她自己的情感呢?

已经无关紧要了。

他再怎样撒诈捣虚地骗她,她也只能受着,难道她还能劈头盖脸地数说他一顿,说他不该为国尽忠么?她做不到。她也不能这样做。

到了后半夜,秋雨淅淅沥沥,越下越沉,外面不知哪处酒肆的胡琴声跟着越拖越长,就像锦如这一生的爱恋一样,拖拖拉拉的,永无尽头了。

锦如知道,那晚,陈济棠是去同她划清界限,同她诀别的。

又过了两日,卢照一家启程去重庆。同乘一船,周以珍不想见到的人全都得见,她那张略显风霜的脸从早冷到晚。

听说太太把那车夫弃了,卢维岳难以说清自己作何感受,兴兴头头地,他还跑到卢照她们那一节船舱去说了话。话虽是说给舱内不相干的人听的,但意思却一丝不错地飘到了周以珍耳朵里,她晓得,自己那个风流多情的丈夫现下又来给她赔礼道歉,又来粉饰太平了。

实在是恶心。

那是许多年前,卢维岳跑生意还攒下一点子辛苦费,周以珍替他存着,家里家外还是一样紧巴巴地操持,她把丈夫的辛苦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卢维岳却不这样想,他跑到上海去快活。周以珍一辈子都记得,她掀开紫红帐子,里头赤条条躺着的,正是她丈夫和另一个不知名姓的女人。

那一等难堪的境地,周以珍不管什么时候回想起,都是历历在目,比以往所有看过的电影都要刻骨铭心。

事后,卢维岳又语重心长地同她认错,同她立下规矩,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然而相同的错,后面还是犯了,一而再再而三,愈演愈烈,甚至于收不了场。

慢慢地,卢维岳也变得理直气壮,不论嫖赌,他再也不会央求太太原谅他。后来有了卢照,他们夫妻更没话说,但,再怎么互相仇视着,握手言和的时候,卢维岳还是会象征性地递两句好话过来。

轻飘飘两句话而已,女人未必就那样不值钱。

周以珍面无表情地将卢维岳赶出船舱,正色道:“你可看仔细了,这里不是姨太太的香闺!”

恰巧那时小潆闹觉,王婉秋抱她出来找爸爸,倒把这话一字不落听了去。她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嗫嚅着叫了一声“姐姐”。周以珍看她来了,便侧过身去,把脸高高扬起,像是什么也没听见。

王婉秋越发站不住脚,在姿态高贵的正房太太面前,她这个连茶都没送过的妾媵自然是无地自容的,连带着小潆,也成了私生的下流坯子。偏生小潆这时候还在那不知事地使性子掉眼泪,王婉秋也不知是气还是急,又骂女儿:“哭哭哭,就知道哭!”

周以珍在一旁环抱着手,只是冷笑:“素日做的腌臜事还少么,这会子想起要脸来了,还真是脱了裤子放屁。”

那只船虽算得上是卢家包下的,但也有三五个顺道的外人在一旁。姨太太当众受了委屈,卢维岳有心想回护两句,又害怕大庭广众之下跟自己太太吵闹,被外人看去,传出去丢人。

后来,自然是卢照出来解的围。她本是受不了船舱内的臭味,这才约了秋原一起去甲板上吹风,谁能想到里头闹得那样起劲。

秋原解了自己的外衣披到卢照肩上,小声道:“我们进去罢,一会儿妈再跟姨太太厮打起来,那才难看。”

卢照轻点点头,就往里走。

卢维岳一见女儿女婿,就拉着要他们主持公道,又说周以珍欺负人,拿话辱了姨太太。

虽一早就知道,这样当头对脸地碰见会生事,却没想到是这样尴尬。卢照清楚她母亲的性子,便直直往姨太太跟前走去。听小潆伤伤心心地哭,卢照还从提包里翻了两颗奶油香糖哄她,过后才对姨太太道:“您先带着小潆回去罢,等闲不要往我们这边来了。妈那张嘴,一向是不饶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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