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过境+番外(64)
作者:陆归
“哦哦哦。”
通常这个点他还在外加班。陈斐以为他回家还早,本想把脏衣服脱光了再进浴室,没想到他提前到家,正好赶上。
她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来,神色如常。走过他身边停下脚步,鼻尖凑近了,眉头皱起来:“你喝酒了?”
“嗯。”
“好臭。你不洗澡?”
背后开始冒汗,盛嘉实的手在口袋里攥成拳头。
“明天再洗。”
她若有所思,斜眼看着他,颇有几分玩弄的趣味:“随便你。”
盛嘉实关门,甩脱外套躺到床上,没有开灯。黑暗中,嗅觉变得尤其灵敏,他闻到自己身上的烟味、酒精味和奔波一天沾染上的尘土气味,陈斐说得不错,真是挺难闻的。然而又有一点隐约的马鞭草香味,是陈斐自己带来的沐浴露。
那是男士沐浴露,不知是否来自她遇见的某个男人。她搬进来的第二天,盛嘉实正好要清洁浴室,那瓶马鞭草香味的男士沐浴露正好搁在手边,他真的很难控制自己不要伸手挤上几泵滴在家里的马桶盖上。一种幼稚的、无从溯源动机的报复。
她在外面敲门。“我买了乌龙茶,你喝吗?”
“不喝!”
陈斐搬进来正好一周,盛嘉实真的有点受不了了。连周末都不能在家过,一早就背着电脑出门找咖啡店。他是想跟她一刀两断,可不是想把自己一刀两断。难道她希望他们做不了情人便做炮友?陈斐是素有胆量,盛嘉实很有自知之明,他没本事处理这么复杂的关系。
陈斐对一门之隔后滔天的愤怒一无所知,只感到盛嘉实心情欠佳,没说两句就呲人,好女不和男斗,不喝就不喝。
柳茜茜对她裸辞这件事的态度是非常不赞成。受那段离婚回国、从头开始找工作的经历影响,她对没有稳定收入的生活很恐惧,但出于对朋友的尊重,忍着没出言规劝。在陈斐游手好闲满一周的这个当口,又见她毫无要重新开机的意思,闲人柳大姐终于憋不住了。
三人正坐在店里吃打边炉,柳茜茜给她夹了一大碗牛肉:“你接下来到底怎么打算?”
“不怎么打算。”
“那你到底住在哪里?”
“有地方住。”
柳茜茜伤心地说:“你连我们俩都不告诉了。我们是外人吗?”
怎么还上价值了?陈斐赶紧放下筷子认罪伏法:“不是这个意思。我有计划的,但是计划呢,一旦告诉别人,就不灵了。”
“这是怎么个说法?”
“真的,你相信我。”她认认真真地说,“我大学打算出国,也是谁都没告诉。这种需要憋一口气去做完的事情,就一定要把气憋住了才行。”
钱方园眯着眼睛上下扫描她:“你不会真的搬到周文远家投怀送抱去了吧?憋着这口气的意思是,一定要拿下他?”
“才几点就开始胡说八道了?”陈斐夹菜到她碗里,“多吃点,别饿晕了。”
钱方园的战略目标瞄得不准,但路径推理还是靠谱的。她确实是搬到某人家里,憋着一口气要拿下他。不过到底是为了什么?具体要怎么做?陈斐到现在也没想清楚。只是她向来有这样的决心,想要得到,就伸手去拿。
饭毕三人各自打车回家,陈斐吃得过饱,决心散步坐地铁回家。
秋天的上海,梧桐逐渐落叶了,脚踩上去咔咔作响,像小时候和爸爸去海岛上过暑假,踩着渔民晾晒的脆壳小螃蟹玩。那时候八成会挨揍,现在踩树叶却无论如何没人管得着了。忽然身后有人试探着叫:“……陈斐?”
上海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能让她和盛嘉实在此地工作数年而从未相见,也能让她与江卉冤家路窄地碰到一块儿。
江卉带她来一家半敞开式的酒吧。狭小的店面里调酒出杯,顶棚向街面延伸,撑起一小块露天营地,穿着入时的都市男女三三两两坐在露营椅上闲聊碰杯,她们去得迟,只能站着喝。
江卉在去年结婚,丈夫是高中同学。
一线城市独生女,经济压力约等于没有,真正的烦恼是要找点什么事干。她掰着手指数:“试过要拼命工作争上游,做了半年就觉得实在没有意义;然后想要轰轰烈烈的感情,这回更短,三个月就觉得没意思。旅行也不见得有趣味,去了也是要回来的,看过了就看过了,什么都没留下。”
“现在有找到你觉得有趣的事吗?”
她眼波流转:“有没有可能,大部分人生都没有趣味可言?”
“那也太灰心了。”
“我还没到那个份上,不过确实觉得,与其追求更多、更好、更精彩,不如看看脚下。”江卉扭过头来,长卷发、戴珍珠耳钉、细眉上挑、描眼线,她是能真正享受都市生活的丽人,神态轻盈,从不纠结,“你和盛嘉实有联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