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志非花(114)

作者:人水草木
“戚远志,”前面后生已一一安排,终于到了她这里,纪大夫念到此处停了停,又继续:“师从穆大夫。”

远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是穆大夫就好,是他是师叔都好。

“霍玮之,师从李大夫。”便是李济。

“是!”

霍玮之抬手半揖,眼角扫过远志,众所周知,李济是天一堂的权威,是李济收了他,说明在各位考生中间,他就是最入他眼的。

远志无所动,心想,有病。

“好了,各位门生分配已毕,但此番分配只是暂定,天一堂也没有论师排辈,以资历争高低的陋习,而后如遇有违医训,悖逆医德之事,天一堂绝不会姑息。”

“是。”门生齐声应声,而后纪大夫又将天一堂一贯规矩一一念过,不晃虚招,该说的都说了,很快散会。

远志走到穆良面前,穆良不善言辞,也只是点点头,不说其他只转身走到自己的问诊席前,远志跟在他身后,这就是他们要共事的地方。

他的问诊席纤尘不染,桌上用具摆放有序,他从抽屉里拿出纸笔,放在长桌尾,对远志说:“这里内科不细分,但也表示你瘟病、痧疹、痈疽、疼痛都要涉猎,但记得医书是纸上文字,先有病后有书,然对医者而言,往往要遭遇更多未记载之疾病,病例循因也要灵活变通。”

“知道。”

“还有,”穆良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厚纸张,自己装订好的,他当着远志面翻开:“里面是我所记录疑难之症的医案,如今交给你,医书所写到底有限,且真假难辨,而这份医案,病例皆实,论述详尽,你且细读,过几日我当抽查。”

远志摩挲这本医案,她以为它会因为年代久远频繁翻阅而泛黄发旧,可实际上却是规整如新,她不禁感激:“好。”

“再过片刻天一堂开门,到时病人按号入座,我问诊时你且按这份医案样式将诊断过程一一记下。”

“是。”

穆良思忖,自己当没什么可说的了,又问:“你有什么要问我的?”

远志沉吟:“我们每天要诊断多少病人?”

穆良捋须:“约莫五十人。”

远志咋舌:“这么多!”以前在江州,一天三十个她已经觉得快忙死了。

“午时之前多一些,约莫要诊三十人。”

远志算了算时间:“那一个人连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够?”

穆良笑了笑:“所以天一堂的大夫为徒时间也比其他医馆更长,就是为了让门生多听多看,不急于一时上手。不过也是因此,天一堂的门生来得快也去得快,能坚持下来的是少数。”

远志倒不是在意留下的长短,而是有些担忧道:“可,这样问诊是否有些匆忙了?”

“所以才要你们平日挤出时间也要用功,而且金陵的病人,尤其是在天一堂,还有许多是从外地专门来求医,与江州的医馆或又不一样,小城的病人多以慢病稳定,长期开方为主,而这里的病人凶险怪症或急性重症不在少数,除了医术医德老生常谈,还要有十分专注和决断,当然,伤科的大夫更辛苦些,你我是内科,还算好一点。”

远志听后肃然,她想穆良在天一堂那么久,也一定熬过了艰苦的岁月,她不自觉想起戚思宽,阿爹也是在金陵和师叔一起闯出来的,他当年也曾经这样在不同的病痛间奔波吗?远志抬眼再看天一堂,江州是现世安稳,金陵是风云波诡,戚思宽当时是经历了什么才激流勇退?她不禁好奇。

陆陆续续,病人涌入天一堂,门口杂役分发号码,依病分科。穆良的问诊席迎来了今日的第一个病人,那是他的老病患,常年受消渴病所困,每隔半月就要来穆良这儿开一方。

他还没坐定,抬眼就看见坐在长桌另一边的远志,远志头编䯼髻,看上去娴静端庄,也不知是哪家妇人,怎好端端跑来天一堂了?她是大夫?还是……这人不由看出了神。

穆良身子往后靠,挡住此人视线,冷冰冰问:“有什么不爽快。”

那人才打哈哈:“不就是老毛病,上回您开的药喝了倒是好些,就是今日老容易累,坐一会儿就困了。”

穆良示意他亮出腕子,把了一会儿,这边望闻问切,那边远志已将此人面色、口气、脉象等一一写了下来,穆良对照他的病情,口中报出几味草药,如何制、多少量,脱口而出,远志低头边想边记,一时来不及问为什么。

就听那病人问:“这你女儿?”

穆良神色尴尬,白了他一眼:“什么眼神,这是天一堂的制服,她是我徒弟。”

“天一堂什么时候收女徒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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