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志非花(11)

作者:人水草木


“就知道你着急。”织罗有备而来:“你听。”

远志、刘茵屏气凝神,只听见河上白鹭在叫,并没有别的声音。

“你让我们听什么?”刘茵疑惑道。

“再听!仔细听!”

远志眼前那阵邕邕鸣叫中找,果真抓到一丝若有似无的人声,那人声不像是崇山寺前女娘嬉闹,倒有几分男声的影子。

刘茵一下红了脸:“呀!就知道你没个正形,还不快收拾东西走。”

织罗一把拉住她:“怕什么?他们离我们远着呢,到不了我们跟前,谁会知道?”

远志竖起耳朵,一会儿那阵男声高高低低,一下悄然一下鼎沸,聚在一起奇奇怪怪。

“他们在干什么?”她不由好奇。

织罗得意一笑:“他们,就是江洲书院的门生呀。这会儿正和明德书院的人打得正酣呢。我们是当面见不了,听还是能听出个一二。”

“我说你怎么路上忽然说起书院蹴鞠的事,合着是早有预谋。”

“这,恐怕不妥吧……”刘茵依旧迟疑,但终究没要走。

织罗拿起芍药刚生火的扇子,给自己扇起了风,小有得意:“你们说,最后是江州赢了,还是明德赢了?”

“那就听欢呼声,欢呼声高且密,那就是江州赢。”

刘茵不解:“那若欢呼是明德的人呢?”

远志摇摇头:“不会,既然在江州比,自然江州人多势众,哪有自家人去给别家人喝彩的道理。”

水杉林后一阵高声欢叫,甚是应景,远志嘴角扬了扬:“喏,看来,他们胜了一球。”

刘茵竖起耳朵,不解:“这书院也奇怪,为什么不必是学问艺,要比蹴鞠呢?难道蹴鞠赢了,就能比学问做得好更值得高兴吗?”

织罗飘然插嘴:“他们男人,自然是喜欢处处都要强过别人一头。”

远志不信:“你怎么知道?”

“看我阿爹啊。”

织罗抿了口茶,正要再说话,哐啷一声,面前苏州名家的白瓷壶眨眼间四分五裂,旁边还滚落了一只脏成泥的蹴球,泥土和茶汤都搅在一起,在碎瓷片中翻滚。

织罗登时就站了起来,芍药二话不说挡在她面前,对空高喊:“哪里来的狂徒!”

只见遥遥跑来一个书生,袖子扎紧,一头的汗把头发都打湿了,满脸通红地站在不远处,识趣地停下脚步。

刘茵当下高举长袖将脸挡住,只听见那书生央告:“多有冒犯还请见谅,可否请姑娘将这蹴球还我?”

织罗拿起地上的蹴球,一脸狡黠:“呵,要还你不是不行,但你的球,砸坏了我的茶具,惊着了我们,你要怎么赔?”

那书生不惧反笑,却是一丝邪气都无,望着织罗,倒是双手抱胸起来,饶有兴味和她对峙:“茶具碎了这我认,若要说人惊着了还要赖我,难不成姑娘你还想讹我?”

“你!”芍药指着这书生,你了半天也憋不出下一句。

远志见那书生一脸好生得意,从头到尾一句抱歉都不说,还倒打一耙,非说她们讹诈,真是难听。

刘茵从袖子旁露出一只眼睛,偷看这个书生,倏地又把目光收了回去,怯生生对远志说:“我们要不走吧?”

远志一笑,摇摇头,反倒是站在织罗身边,开口道:“公子此言差矣,惊可生惊悸,惊悸,则因事有所大惊,或闻虚响,吾等所经可算虚响,心惊胆寒,在心胆经,属不内外因,其脉必动,因而公子所言与你无关不实,而反咬我们讹你,更不实,公子不可以己度人,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

“哈!”织罗大笑一声,心想真是好骂!

之间那男子眼中几分怒意一闪而过,转而又是一脸调笑:“你这姑娘着实有趣,我信你能言善辩,然这信口胡诌的由来,却是唬不住我。”

远志满脸讥诮:“所言皆出自《三因极一病证方论》,公子不信可去查证,只不过这江州书院的门生,竟连如此典籍都不曾看过,还在此大言不惭,可见不过如此。”

这男子何曾被一个姑娘说到哑口无言,心中推想,眼前女子张口闭口医书论据,我对此向来不懂,若顺着她的话说三天三夜也辩不过,不过见她遇人不怵,并不像旁边那掩面女子,可见不是高门大户所出,倒有意思得很。不免心动想多挑衅两句。

男子索性换一话术:“小生无礼还请姑娘见谅,不过这蹴球还是得还我,若还要我再赔砸坏的盏碗茶壶,自可派人去小生家中讨要。”

织罗反诘:“呵,哪有人赔罪还需人亲自上门讨来的呢。”

刘茵此时悄悄提醒织罗:“这事恐怕还是能化小便化小,若让别人知道今日我们和一个男子争执,万一遭人谣传。倒不如就让他报出家门,我们再想辄去要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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