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壑难填+番外(101)
作者:路久瀛
留学那段时光,为了让自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虑太多,于是我近乎将生命都投入到学业和科研上面。
某天,博导带来了个华裔学妹,叫做方晚。
她天天喜欢在做科研的时候,跟在我身后问问题,我瞧她性格外向、热络、不怕困难,身上有几分年少时徐芊越的影子,于是对她颇为关照。
结束博士生涯之前,我的导师和团队挽留我留美,我拒绝了,那时候方晚也在,导师惋惜地问我为什么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我说我想回家,我知道我能去很多地方,但我只想回家,回到她身边。
他们见我如此斩钉截铁,以为我是中国式的典型孝子,纷纷对我举起赞叹的大拇指。
其实我很自私,我只想回到徐芊越身边。哪怕只是在同一片国土也好。
回国后,我进了省医院心外科当起了一把手,后来申请到了国自然基金课题,需要常驻学校做实验,院领导们以及不少高校都朝我投来了橄榄枝,但我还是坚定地选择回医大,并且一呆,便是多年。
工作以后,我的生活近乎要被省医院的病人和医大的学生占满,忙起来时,需要省医院与学校两头跑,但我依旧乐此不彼。
一方面,我想为母校的医疗事业添砖加瓦,另一方面,每次疲倦后回到医大,看着校园道路上稚嫩的学生面孔,我都会怀念起当年。
我总是自嘲,要是当时勇敢一点,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
但人世间,哪里有那么多如果。
从留学开始,我每年都会给徐芊越写一封贺年信,但始终无法鼓起勇气寄出去。
收到了又能怎样呢?我照常还是个负心汉。
有天我带了本心外方面的医书,准备回医大送给我手底下的研究生,那是个与我同样清冷的男孩子,在他身上总是有股暗淡的忧伤。
书本递给他时过于匆忙,不小心连带着夹杂在文件袋里的信封都落得满地,他帮我一起将地上的信件捡了起来珍藏。
他见我收得这么宝贝,忍不住问我,为什么不寄出去?
我告诉他,太珍贵的东西一旦打碎了,就会不可原谅。
我想徐芊越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驻点医大的这些年,我有无数次按捺不住想要去打扰她,但是最后都忍住了。
为此,我有了许多自己的小心思。
除了有好多次,我鬼使神差地默默开车绕到医大门口,偷偷跟在她身后送她回家外,我还时常以“人生学者”的身份给她的博客评论。
有一年机缘巧合,她们医院的医生代表来美国参加了场培训,那时我刚好坐在旁边,听到他正跟身旁的同事讲起徐芊越,谈话间听到她有个博客文章写的不错。
我心血来潮,便厚着脸皮找对方要了博客的ID,默默关注起她的动态。
可惜她生活类的文章发得很少,大多数都是些感悟。
我原以为生活会这样持续地风平浪静,但命运兜兜转转还是让我们重逢了。
从楠升的口中,听到她已经释怀,准备相亲结婚的消息时,我甚至有些不甘心,阴暗和嫉妒吞噬了我,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去见了她。
我时常在内心控诉命运对我的不公,但又觉得是人之常情。毕竟命运的眷顾有限,每个人有各自的劫难。
而我是徐芊越的劫难。
就在我以为自己被上天再次眷顾,满心欢喜地求婚,却被拒绝时,我才知道,原来自以为是瞒天过海的秘密,其实不堪一击。
徐芊越比我更清楚,我们之间的沟壑有多深,父辈的爱恨恩怨,不是可以轻易一笔勾销。
我们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拒绝我那刻,让我彻底明白了,她比我清醒。
那段时间里,徐良私下里约我谈过两次话。
一次是在徐芊越送汤来给我的下午,另一次则是在梁舒确诊乳腺癌病后。
第一次,徐良跟我说,他确实心里始终无法放下我妈,他还不确定这是什么感情,是因为错过觉得遗憾想要弥补,还是真的念念不忘。他问我,能不能放弃徐芊越,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女婿人选。
第二次,徐良找我商议梁舒的治疗方案,他很担心,但比起第一次的相见,他似乎老了许多。
两次见面,我们都心事重重。
我外公去世后,我妈开始逐步转变着对待感情的态度,“死亡”这个议题总是经久不衰地容易让人陷入沉思,想要清理人生道路上的杂迹。
自那以后,我妈除了养病,便时常将自己关在房里,安静地自处。
后来她也问过我两次,关于如何看待我和徐芊越的感情?确定如此执着吗?难道就不能为了她而让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