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96)
“说得冠冕堂皇,那是因为你从来没过过苦日子,没尝过饥饿、困顿的滋味!”
“错,离家这四年我已经体会到了世态炎凉,看尽了别人的冷眼,我当然知道有钱的好处,没钱寸步难行的坏处。”
老太太一时无语,狠瞪着孙儿,盛臣祎一脸疏离,冷冷的问:“小末在哪里?”
“呵呵,真好笑,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么?那么我又何必千方百计把她从你身边弄走?”老太太被他的天真逗乐。
盛臣祎摇摇头,“没想到你这么执迷不悔,如此对待一个天性善良的女孩子,难道你就不怕良心受到谴责,晚上怎能安然入睡不做噩梦?”说着从外套口袋里抽出一个黄色纸皮袋,“过去小末跟我说起她家的遭遇,我发现了许多疑点,所以回来前请人调查了一下,猜猜我都知道了什么?”
老太太闻言神色一凛,塌陷的眼窝里,两片被岁月侵蚀斑驳的眼皮下,乌黑的眼珠猛的紧缩,抿着的唇角微微抽搐,盛臣祎晃晃信封,“你早年曾经跟夏老爷子订过婚,他和姨太太私奔让骄傲的你很无法忍受吧?所以文革的时候当你意外遇到夏家人,就把他们的下落告诉了他,扇动他告发他们并迫使夏奶奶自尽;文革结束后夏老爷子不但得到平反还逐渐得到学术界的认可,心理极度不平衡的你再次鼓动那个夏家人去破坏他们的家庭,这次的打击基本算是毁灭性的,夏爸爸彻底的疯了,而疯狂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你的预期,他甚至亲手把自己的女儿扔下楼,小末差点死掉;你终于满意了,决定停手,假惺惺的与老爷子建立信件往来,其实是想继续控制那一家人,不让他们有一丁点翻身的机会,直到老爷子去世接着收养小末,你这一辈子都没放松过对夏家的监视、报复、惩罚。”
老太太抠抓拐杖的手指枯瘦细长,手背上爬满了老人斑,犹如风干的老橘皮,可有谁知道这样的一双手导演了多少人的悲喜,剥夺了多少人的幸福?盛臣祎把信封摔到她脚下,“这算不算是报应?你辛苦计划了几十年怎么也没料到有一天我会爱上小末吧?”
“爱?你爱她?她有什么值得你爱的?”老太太像突然惊醒,大声的喝叱:“你想都不要想我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她爷爷是疯子,父亲是疯子,她身上流着疯狂的血,她会毁了你,毁了盛家,她绝不能进盛家的门!”
“OK,反正我也不想进这个家门,我走好了。”盛臣祎没什么大不了的耸耸肩,转身就走。
“盛臣祎!你要是敢离开,你将一无所有,你不再是盛家的人!”老太太气得浑身颤抖,脸畔落下的碎发都在抖。
盛臣祎停下回头,老太太隐隐的想笑,她就知道她悉心栽培,无比重视的孙子是识时务的,爱情不过是虚无飘渺的抽象,跟财富比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但凡头脑清楚的人都会要“面包”而不是那既不能当饭吃,下一刻便有可能变卦的感情。她欣慰的看着他走近,只见盛臣祎拔下尾指的猫眼石戒子放到她膝盖上,“拜拜,我亲爱的奶奶。”
然后他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大踏步走出传承百年的美丽庭院,身后传来一阵阵苍老的声嘶力竭的呼喊:“你不会有一毛钱,你会身败名裂……你永远不要来求我,事实会证明你今天做了一个最最愚蠢的决定!!!”
盛臣祎脸色铁青又肃穆的拉开停在老宅外的一辆二手汽车的门,驾座上的罗睿康探头探脑,“你家老太太简直媲美世界三大女高音,隔着大老远的都听见她骂你。”
“闭嘴,开车。”
“是,长官!”
***
一切又回到了几个月前的情形,盛臣祎两手空空,两袖清风的坐在“If pub”,门口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里面播着震天阶响的英伦摇滚,随着强烈的节拍文子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嗑着瓜子,吐得满地瓜子壳;阿正拿着拖把使劲的拖地;罗睿康则趁机偷喝美酒,抱着几瓶顶级红酒左看右看啧啧称奇。
须臾,音乐声忽的戛然而止,文子瞪大眼睛看到阿正刚把手从音响处移开,“干嘛?”
“省电。”
“噗……”罗睿康喷出一口酒,“文子,你家那口子真……呃,勤俭。”
文子拿某个虎背熊腰的家伙没辙,转而踹了盛臣祎屁股下的高脚椅一脚,“喂,你连那老太婆有没有得过妇科病都查出来了,怎么会查不出小末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