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帝知道(29)
她心想,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于是顺理成章地把打扫的摊子交给了他,转身回了卧室。
魏邵天没立即动作,而是从碟架里翻出一张粤语CD,放进DVD机,打开音响,然后才进到厨房开始拖地。
过一会儿,她拿着衣服出来洗澡,客厅里正播着林子祥的《分分钟需要你》,音乐声盖过了她的脚步声,魏邵天并没有听见,手里握着拖把,嘴里跟着调子在哼着歌。
“有了你开心D,乜部都称心满意,咸鱼白菜也好好味……扮靓D皆因你,癫癫地皆因你,为你甘心做傻事……”
初到香港时,她粤语并不好,又担心会在学校交不到朋友,被喊作大陆妹,于是夜夜听粤语歌入睡,发狠学粤语和英文。好在她算有语言天赋,几年下来也学得像模像样。那时MP3尚未问世,人人都有一只随身听,成日逛音像店买碟听,所以她慢慢也累积了不少碟片。离开香港时她很多东西都没带走,唯独舍不得这些碟片。现在偶尔,她也会靠这些旧CD回味那几年在香港的生活。好似光阴什么都不曾带走,谁也都未曾变过。
打开淋浴头,仿佛又回到1998年的香港。那一年,亚洲金融风暴爆发,香港正处于风暴的中心。她住在油麻地的格子间,十平不到的屋子,只够摆一张床一张桌和一面柜,厕所和厨房在走廊的尽头,七八户人家公用,晚上洗澡都要排队,尤其是夏天,冲完凉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带上耳机,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如果傅桓知不忙,她一个月能见到他一次,如果他很忙,可能消失大半年才会联络她。见了面,他也只是问她,过得好不好,钱够不够花,有没有好好上课,像一个诲人不倦的长辈。他年长她十岁,算不上长一辈,只是行事说话太过稳重老成,才会让她有一种隔辈的错觉。
那几年,他是她心里引路的明灯。
澡洗到一半,浴室的灯突然灭了,客厅的音乐声也戛然而止。
她关掉花洒,匆忙的用毛巾擦了擦身上,套上睡裙。
刚拧开浴室的门,就见黑暗中有一束微弱的火光。
魏邵天拿着打火机,正在柜子前东翻西找,“好像是停电了。”
她朝火光的方向走去,准确的从第三个抽屉里拿出了手电筒,“可能是保险丝烧了。”
魏邵天说:“我下楼去看看。”
没走两步,就撞上了鞋柜,黑暗中一声吃痛。
“撞到哪儿了?”
“腰。”
宋瑾瑜无奈,“还是我去吧。”
他乘机耍赖,“你心疼我啊?”
“我怕你伤口化脓,又找借口赖着不走。”
可惜没有灯光,看不清她现在的表情,气急败坏里透着无可奈何,一定非常有趣。
“大晚上的,我跟你一起去吧。”
说着他就跟着她往外走,顺手还把门给关上了。
“你——你关门干嘛?”
魏邵天愣了愣,“你没拿钥匙啊?”
黑灯瞎火,怎么拿钥匙?宋瑾瑜气得想抬脚踹他,“现在怎么办?”
两人在黑漆漆的楼道里干瞪眼。魏邵天摸了摸裤兜,一包烟,一只打火机,还有下午去买烟找的几十块零钱。
“我身上还有点钱,反正也没电,旁边找个招待所凑活一晚上,明天一早再找人来开锁。”
她气得牙痒痒,“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要是故意的,也该身上带张卡,带你去住五星套房。带女人去招待所这么跌份的事情,传出去我还怎么混?”理直气壮地说完,他还不忘数落她,“谁让你买的这么高楼,窗户都爬不了。”
“你不是会撬锁吗?”
“妹妹,你这可是防盗门。”
她被驳得接不上话,左右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可她身上除了一条睡裙再无他物,连手机也没拿,对着满墙的开锁广告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既然在外头,魏邵天就肆无忌惮地点了根烟,揣兜准备下楼,“不走,打算坐门口坐一晚上?不怕冻死?”
盛夏已过,秋夜里,宋瑾瑜穿着拖鞋走在小区的道上,她的头发还在滴水,身上就穿了一件棉质的睡裙,还透风。
怕她冷,魏邵天把身上的开衫脱下来给她,“先穿着吧。”
她不要,他便直接上手给她套上,“你还跟我客气?我可穿了裤子,你光着腿,要感冒了谁照顾谁?”
出了小区,对街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就有一个招待所,挂着破旧的牌子,舒心宾馆。
宋瑾瑜站在外面等着没进去,魏邵天跟前台值夜的老板娘交涉了半天,才拿着钥匙出来,“我身上就五十,只够开一间房。将就将就。”
这剧情,真俗。宋瑾瑜拿过钥匙,没有一点好脸色的就低头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