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栗含着浅浅的笑意，道：“一个心机深沉的少女，一个善于谋算的野心家，一个走在改革之路的守旧派，一个优雅多情的商人。想必，上面的话，几位都已经听到耳朵起茧子了。在我看来，韩仪青的复杂面不过是为韩家而生的，她本质上是一个欺骗家。”

面试的三人面面相觑，倒是觉得刘栗说得有那么几分意思。

“很有新意的说法。”执行制片人悠悠地开口，他和蔼地瞧着刘栗，“不过比起说，我更想看一下你怎么演。”

副导演瞟了他一眼，手指翻了一下纸张，看着上面说：“韩仪青有一场独角戏，是剧中她心绪变化的一个转折，你就试一下这一场吧？”

“我说明一下，从这里开始韩仪青开始转变了对韩家的看法，她对韩家的野心终于战胜了内心的情义——”编剧解释说。

“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执行制片人温和地问着。

刘栗摇摇头，说：“既然是独角戏，那么自然是由我来表达出她的内心。谢谢，我相信可以的。可以开始了吗？”

“嗯。”

“可以。”

“好。”

他们注意到站在室内的那个女子微微阖了下眼后，整个人的神态都瞬间变了。

当然，这并不是能够让人惊艳的。不过能够这么快转变情绪，还如此平稳，果然是一个演员的基本功啊。

三人同时在基本功处打了一个勾。

室内是十分明亮的，那种白炽般的灯光照耀在人的身上有一种冷漠的隔离感，她清丽的眉目仿若水面上的莲花缓缓绽放，仰头的时候，低低地笑了一声。

她走了几步，在一边找了张椅子缓缓坐下，这坐的姿态让执行制片人看得有些茫然的。

编剧倒是看出了其中门道，嘴角的笑容饶有兴致。

不要忘了，韩仪青是一个民国女子。虽然留学，不过归来后倒是入乡随俗，每日必穿旗袍的，试镜稿上只是稍微点了下韩仪青是个古典的女孩子，竟然就被她注意到了这一点。

看这姿态，是有特意去学过的。

旗袍下有开叉，走步时宜小幅步，两脚行走线迹一般是一条笔直的线条，坐时轻而稳，方显端庄大方的气象。韩仪青生于大家族当中，为人自然很谨觉，双膝合拢，轻轻靠着椅子，也显示着一个人居于室内神态的放松。

副导演是跟在许导身边多年副导之一，眼力是极好的，几乎在她绕到椅子时就看出了她行步的有意为之。

第23章

在他们的凝视下，女子旁若无人地长久地坐着，仿佛坐在黑暗之中，周围是一片沉沉的，过于吓人的静谧。

面试的三人等待着她的下一步举动。

她坐着的姿态有所改变，双手交叠地放在膝盖上，抬起的双眸看着正前边，锋芒毕露，在一个人的场所了，没有了所谓的君子慎独，她放任自己邪恶的思想自由地徜徉。

她没有笑，但脸上完美无缺的淡然更显得诡异。

“韩仪寻，韩家，这些人也配！”她蓦地起身，又低低笑了一声，“真拿我当傻子呢。然而现在的北平……调香？”她伸出自己的双手，平摊在眼前，十指葱葱，不着蔻丹，修长白皙而干净漂亮，这是一双属于大小姐的手。

她却仿佛看到了什么刺眼的东西，右手微微遮住左手腕，见不得人一般，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意味。

执行制片人轻轻朝编剧说：“这是手腕边有伤痕吗？”

编剧眉头一拧，亦轻轻地回答他：“韩仪青虽然是三小姐，不过是妾生的，幼时并不得韩父的喜欢，虽然剧本里没有这个设定，不过也不算偏离的角色。”

“耍小聪明。”副导演哼了一声。

刘栗沉迷在她的时代里，忽略了室内的其他声音。

她走了几步。试图说服自己。

“乱世更彰显黄金的重要，虽然我没有大小姐那无与伦比的调香天赋，可我对商业的敏锐嗅觉同样可以使我出人头地。现在的制香四大家族，还食古不化地守着自己的高贵地位呢，还以为永永远远都是旧式的社会，时代在变化，翻滚的波澜，我们都在其中，要是不思变，那就只有毁灭。”譬如呓语般的台词，是她随性发挥着的，韩仪青的茫然，韩仪青的肯定，那双眼睛闪闪发光的，充满着对权利的渴求，她偏执地落定一个方向，发出笑声来，那笑容是优雅轻缓的，极有节拍，正是因为这般，才显得愈发地阴翳恐怖。

她站在某个角落，轻轻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探起珠幕的动作，一瞬间把室内其他的三个人带进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里，她转身，微微地一笑，放下珠幕。

“这里的一切，会是属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