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微风沉醉的春天(39)
入了寿康宫,庆嫔已然候在抱厦,皇帝微微一笑,道:“跟朕进殿吧。”
庆嫔见皇帝一身召见外使才穿的右衽大襟八宝纹暗花衮服,行色匆匆,浑身透着威严气势,心里没来由的紧了紧。她道:“臣妾见过皇上。”
皇帝脸色淡然,忽而牵住她的手,低声道:“呆会子朕问你话,你实话实说就是,可不许隐瞒。”庆嫔从未得此圣宠,又羞又喜,未及多思,便道:“皇上想问什么,臣妾知无不言。”
皇帝欣慰的笑了笑,松了手,大步进殿。
他给太后请了安,含笑道:“噶尔丹的使臣贡了上等貂皮数张,刚好给皇额娘做两件袍子。”
太后闻之甚喜,道:“你自己也做两件,别老惦记着哀家。”停了停,又道:“你应当也听底下的人说了,娴妃小产,正是吃了苏贵人送的酸梅子。”
皇帝瞥了青橙一眼,见她跪在碎片上,略一怔忡,旋即镇定道:“太医说那酸梅子里头有堕胎之药,酸梅子又是苏贵人送的,旁人看来,确实是苏贵人的嫌疑最大。但朕却总觉事有蹊跷。”
太后也点点头,道:“哀家也知道,她一个小小贵人,定然不敢如此冒险行事,当是背后有人指使。”侧了侧身,又道:“若不用刑,只怕她不肯说是谁。”
青橙匍匐在地,道:“并不是臣妾做的,也没有人指使,请皇上明察。”
皇帝见她双手摁着瓷片,心中怜惜,撇过脸不忍看她,只道:“放心罢,朕自然要查个明明白白,不会让你平白受冤。”又道:“庆嫔,苏贵人的酸梅子,可是你送去的?”
庆嫔只听说娴妃小产,却并不知是吃了自己做的梅子,此时吓得牙齿打颤,慌里慌张道:“不是臣妾指使的,不是臣妾指使的!”
皇帝不耐烦道:“仔细回话!”
庆嫔双目含泪,只是不敢出声,道:“臣妾去年腌了几坛子酸梅,一直没吃,前儿宫人们收拾屋子时才拿出来,臣妾觉得味道还好,自己又吃不完,就往各宫妃嫔都送了两碟子去。除了苏贵人,其他宫里都送了...不不不,臣妾知道娴妃娘娘有孕,怕节外生枝,偏独独没送景仁宫,臣妾并不知道那酸梅子有问题...”
皇帝以前觉得妃嫔中,庆嫔算是胆子大的,今儿看她才一点小事就颠三倒四的说不清楚,很觉厌烦,打断道:“你是说,宫里除了娴妃,人人都有你的酸梅子?”
庆嫔怯怯道:“是。”
皇帝转脸看了看皇后,道:“长春宫也有?”
皇后不想皇帝突然看向自己,心眼儿一跳,道:“是,臣妾自己也做了许多,正想给娴妃送些去。”
皇帝点点头,道:“也就是说,那两盘酸梅子也有可能是旁人送的。”
皇后道:“皇上的意思,是有人从中将酸梅子调换了?”
皇帝漠然道:“到底是不是,还不可妄下定论。”
太后见皇帝神色淡淡,苏贵人跪在底下,他竟没瞧几眼。可越是如此,越觉得他放在了心上,便朝嫆嬷嬷道:“皇帝坐了许久还没喝茶呢,你快去煮一壶醇茶。”
嫆嬷嬷恭谨应了,悄然退下。太后又道:“你也起来吧。”
青橙早已痛得没了知觉,脚上麻如万蚁啃噬。她磕头谢了恩,才缓缓站起。身子一动,膝盖便如火灼似得,滚热发烫。手心里割了数道伤痕,如心头剜肉一般疼,她不敢吱声,当下还不到喊冤喊痛的时候。
皇帝依旧不看她,好似完全没有在意,道:“只怕要将一众有干系的宫人宣来细细审问,才能真相大白。”
太后道:“有什么难的,宣来便是。谋害皇嗣之风若不遏止,哀家寝食难安。”
内务府办事利落,不消半刻钟,便将各宫相干系的宫人通通绑了来,从庆嫔底下送酸梅子的小宫女,到景仁宫呈上酸梅子的小太监,只要是碰过、见过那两碟子酸梅子的人,没一个错漏。自皇帝登基,还未有过如此大的阵仗,连皇后也颇为惊异。
王进保当着众人的面仔细审问,耗了大半日,方知翊坤宫的佩儿是将酸梅子给了景仁宫守院门的太监,而景仁宫收到酸梅子的人却是娴妃跟前四大掌事宫女的访儿。佩儿与访儿一对口径,方知两人皆不认得那日与自己通传之人。
太后怒道:“竟敢在哀家眼皮底下使手段,实在胆大妄为!皇后,你尽管放开了去查,就算把后宫翻个遍,也要将那背后使坏的小人揪出来。”
皇后忙起身屈膝道:“臣妾遵命。”
皇帝唇边隐约浮起一丝笑容,道:“倒不必翻遍六宫,酸梅子里头有堕胎药,让御医院查一查近来各宫的用药记录,当能查出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