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微风沉醉的春天(319)
青橙顺势道:“我跟你一起去。”
皇帝看了她一眼,道:“不必了,夜里风大,吹久了头疼。朕要是回得晚,你就早些歇息,不必苦等。”说罢,便命吴书来召来小船舫,移驾皇后的青雀舫。皇帝走后,整架御船空了大半,青橙闲着无事,就与海安在窗下绣荷包绣鞋袜。
她乐意守着一点一滴的时光,等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回来。青橙睡得不安稳,他一进屋,就惊醒了。皇帝脱了外袍往她被窝里钻,道:“还没睡着呢?”青橙看他面露疲倦,猜想定是皇后不好了,也未多问,只搂住他的腰,静静偎依。
皇帝睡不着,仰面而躺,望着瓜果连绵的帐顶,忽然道:“朕希望你,往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做伤天害理之事。朕要你记着,凡事都有朕安排,就算你被欺负了、被太后训斥了、再或是被她们陷害了,你都什么也不要做。你要相信,朕会护你平安。即便要处罚谁,也让朕来动手。”
他突如其来的说了一番话,青橙似懂非懂,不禁问:“到底怎么了?”
皇帝侧身抱住她,紧紧的,似要将她镶入身体里。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只郑重其事道:“你记着就是了。”停了停,极为累乏道:“睡吧。”
住在船上,不比在宫里,事事都能像风一样被吹散,弄得人人知晓。船与船之间隔得远,且并不是谁都可以随意召小船舫四处乱窜。故而皇后生病之事,知道的人竟极少。皇帝不说那晚发生了什么事,青橙也没有再问。过了几日,到了曲阜,众人弃舟住入行宫,青橙才知皇后那晚说撞见了鬼,是指撞见了死去的高皇贵妃。
她心思灵巧,虑及皇帝那晚诉的衷肠,便明白了大概。
皇后下了船就一病不起,连在孔庙的释奠大典也无法参加,幸而有太后主持大局,使得后妃参拜、致祭诸事等并未出什么岔子。青橙随皇帝登了东岳泰山,又至济南游览了趵突泉、历下亭等,短短不过七八日,便御驾回鸾,踏上回京路程。
在山东行宫的最后一夜,青橙睡得正香甜,夜空遽然划过一声尖叫,其恐怖森冷,叫阖宫不能入眠。青橙习惯性的往皇帝怀里挤,直挪到了床榻边,才惊觉身侧根本无人。
她翻身坐起,喊:“来人,掌灯。”
壁橱外守夜的宫人拿了蜡扦点燃两盏红纱灯,绯色光亮映在帷幕上,让屋里显得温暖安逸。青橙问:“皇上呢?”宫人回道:“上半夜皇后屋里的冬菱过来请驾,说皇后大不好了,万岁爷二话没说,连袍子也没穿,就起驾去了。”又颤抖着道:“主子,你刚才是不是被尖叫声吵醒的?已经叫了一刻钟了,奴婢听着,是从皇后屋里传来的...”
青橙正色道:“不许胡言。”
宫人惧怕青橙,忙道:“奴婢失言,请主子恕罪。”青橙摸了摸身侧空荡荡的位置,他要操心的人太多太多了,岂会时时留在自己身边?深夜想着想着,平添了忧伤。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起身披了件衣裳,站在屋外阶梯下,望着月色来回闲步,
皇帝天亮时分才回青橙屋子,见她在廊下转来转去,没来由的生了气,道:“怎么出来了,衣服也不穿好,着了凉非得大病一场。”又觉自己说得实在不吉利,好像要咒她似的,越发生了闷气。青橙什么也不敢问,随皇帝进屋,伺候他洗完脸漱了口,喝了两口莲子茶,天便已大亮了。青橙道:“要不,你再歇一会?”他虽然对她动了怒,但此等紧要时候,青橙不与他计较。皇帝喝完茶,心平静了许多,温和道:“不歇了,得赶紧回宫。”
午时便起了驾,坐了三日马车,至德州,便弃马登船,沿运河回鸾。
从宫里出来,青橙就再没见过皇后。每次想去探望,都会被皇帝拦住,说怕皇后将病症过给她。更何况,她还在哺育,要是再过给皎儿,可真就麻烦了。
此次回京,青橙并未上皇帝御船,而是与最初预备的那样,和永璋、永瑢还有皎儿同舫。几个孩子倒很高兴,终于可以和自己的额娘住在一起,想玩就玩,想闹就闹,不必像在太后船上那般拘谨无趣。青橙完全不知皇后情形,心里隐隐觉得忧虑,但在孩子们跟前却一点不露,陪着他们吃膳玩耍,不亦乐乎。
夜里皇帝不来,她就带着三个孩子睡,起码不觉寂寥。
有时候夜里辗转,青橙会暗暗想,幸而自己生得多,大的小的,相亲相爱,就算某一天自己真的失宠了,有他们陪着,总不至于孤苦无依。连着三日,青橙都未见着皇帝,甚至连皇帝一言半语的传话也没有。她只知道船在不停的往上京驶,且越开越快。而她,就像与世隔绝了一般,除了自己船上的事,除了三个孩子的吃喝拉撒,旁的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