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微风沉醉的春天(148)
早膳前,便有内务府的人过来禀事,接着是敬事房、慎刑司、辛者库…再有各宫总管太监、嬷嬷过来请安。用完早膳后,陆续有妃嫔前来说话,免不得寒暄一番。直至午膳时分,景仁宫才稍稍安静停当。
娴妃叫人关了宫门,只说自己午歇了,任何人都不见,才得以喘了口气。她实在累得慌,依着炕几看着看着账本,竟睡着了。洛晴不敢搅扰,往她身上盖了一层薄毯,守在旁侧仔细瞧着动静。
过了两柱香时辰,洛晴见她睁了眼,忙轻唤道:“主子,时辰还早,不如到榻上再躺一躺罢。”娴妃却已完全清醒,望着桌上厚厚的进出用度,摇了摇头,道:“你叫人去把顺妃接来。”洛晴并未多问,答应着出去吩咐。不过多久,顺妃便坐轿来了。娴妃已重新梳洗过,顺妃见她红光满面,喜笑逐颜道:“恭喜姐姐重得圣宠!”
娴妃莞尔,道:“亏你也玩笑。”
两人携手进屋,面对面往炕上坐了。顺妃望了望桌上堆积的账目,笑道:“皇上待皇后实在贴心,早上听宫人说,长春宫连庭院里都铺了毡毛毯子,就防着跌倒。”娴妃接过洛晴呈上的茶盏,端着手中轻轻吹着热气,道:“纯贵嫔怀三阿哥那会,不是将御花园的野猫都捉尽了么?”忽又扬起一丝嚼味的笑意,道:“皇上宠谁时,总是赴汤蹈火,竭尽所能,就算耗银百万,都不会眨一眨眼皮。”
顺妃怅惘一笑,道:“当年在潜邸,望月楼耗费百金,可不就是为了和您赏月么?那时候,不知羡煞多少人呢!”娴妃忆及往年,越发愁肠绕指,哂道:“平白提那些做什么。”顺妃道:“如今你复宠,虽不比当年,却也有了协理六宫之权,实在可喜可贺。”
娴妃道:“别人这样说也就罢了,你还不知道么?全是为了皇后罢!昨儿还跟我说,要将皇后生产之事全权交由我处置,如此一来,长春宫那儿要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必是不能饶过我了,连着上回皇后小产之事,只怕要一并追究。”
顺妃倒未想到这一层,诧异道:“怎么会…”
娴妃凄然笑道:“皇上的性子...若他心里当真还有我,岂会舍得我日夜操劳,协理六宫?应当是和纯贵嫔那般,日日无所事事,与他厮混才是真。”
顺妃虽是后宫四妃之一,却从未得过盛宠,自从被皇后冷落,夺了协理之权,便再未单独见过圣驾。她道:“昨儿皇上还让纯贵嫔处置了陆嫔…陆贵人。有帝后在,竟让她区区嫔位处置,实是闻所未闻之事。”话到这儿,便静了下去。
缄默半响,娴妃开口道:“往后你每日早膳后便过来帮我清理账目罢,宫里除了你,任谁我都不信。”顺妃料到是为此事,便爽利的点点头,道:“好。”
青橙降陆嫔为贵人之事沸沸扬扬传开了,若说有违宫规,也实在是逾越。可偏偏有皇帝在后头撑腰,旁人也无法说什么。尔绮在外头办事越发顺心得手,谁撞见她都要客气三分,要什么给什么,天长日久的,便渐渐养得趾高气扬。青橙瞧着眼里,略有忧心,有时撞见了,就说她两句,她倒好,听着就听着,能收敛两三天,过后又是一样。
海安从外头掀起帘子,道:“主子,万岁爷来了。”话音才落,皇帝已进了屋。青橙穿着月白的莲花纹中衣,未施胭脂,乌丝垂腰,坐在梳妆台前绾髻,从镜子里望向皇帝,蹙眉嗔道:“怎么不叫人通传?”伺候的宫人皆请了双安,青橙欲起身,皇帝却压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坐着,笑道:“手上全好了么?”
青橙伸出手背给他瞧,道:“午时御医拆了纱布,又给了祛痕的药膏,说是抹了才不会留印子。”皇帝握住她的手,端详片刻,道:“还好。”青橙道:“什么叫“还好”,说不准要留疤痕,到时你又得嫌难看了。”
皇帝顺势揉了揉,触感温腻滑润,遂道:“不碍事。”停了停,睨眼笑道:“朕有样好东西赏你。”他朝吴书来扬了扬脸,吴书来会意,行至门槛打了手势,外头便有太监高举着朱漆桐木小盒进屋,递与吴书来。皇帝接过木盒,拧开银扣,却是两只一模一样的石榴形怀表。怀表通身缀以石榴红半透明掐丝珐琅,不过核桃大小,上面却镶嵌了无数颗石榴模样的珍珠,修饰精致细腻,十分难得。
青橙瞧着喜欢,不禁伸手取了一只,拿在手中把玩。皇帝笑道:“知道怎么打开么?”青橙在养心殿见过康熙爷留下的怀表,自己却从未有过,她用力掰了掰,发现毫无动静,遂道:“你帮我打开。”皇帝难得当起了老师,他拿起另一只怀表,用大拇指扣住旁侧凹凸之处,道:“你按这里。”两人同时一按,那怀表便“嘭”的开了,里头镶着正蓝珐琅,绘有富贵花,中央有刻度与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