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逃离(36)
作者:刀豆
“爷爷,这个字怎么写的呀?”
“浑字三点水,一个军人的军,噩字是,算了,噩这个字不好写,等回家了爷爷再教你写。”
杨文修累得有点受不住了。
“爷爷,我已经会写「浑浑噩噩」的「浑」了。是这样子写的。”
杨鑫伸了小手,缓缓在杨文修背上划了几笔:“三点水,右边一个军人的军。”
“爷爷我写得对不对?”
孩子细细的小手指头戳在背上,戳的杨文修心里暖暖的:“鑫鑫聪明,一教就会写了。”
杨鑫累了,重新趴在他肩上。
杨文修说:“你婆婆一辈子可怜,受苦,但是她人不坏,就是懦弱。你不要学她。”
“你也不要学你爸爸。你爸爸就是个败家子。”
“你妈,她比你爸、比你婆婆强一些。肯吃苦,也要强,就是抠抠索索的小气,连片菜叶子都要计较,你也不要学她。你要学爷爷。”
他说:“爷爷有毛病,但再穷也不坑蒙拐骗,再穷也不去偷鸡摸狗。夫妻感情再不好,也不会去外面拈花惹草,做丧皮丢脸的事。你奶奶是没有原则的人。”
山村的土路太长了。
走了半个多小时了,还没有走到一半,杨文修累得脚软。杨鑫听到他喘气的声音,呼哧呼哧,像拉风箱似的。
第18章 打针
爷爷的脚步也越来越慢,杨鑫知道他很累。
她长大了。
爸爸回家来一抱她,说:“嗬!这么重了!”
妈妈也说:“是重了,她都三岁多了呢。”
爸爸说:“再过几年,我就抱不动了。”
“再过两年就要上学啦。”
爷爷的喘气声,让她恍恍惚惚想起了熊碧云临终那天夜里的叹息。
呼哧呼哧。
疲惫又辛苦,像是背着一座沉重的大山。
杨鑫抱着他脖子,小声地说:“爷爷……你累了,你把我放下来,让我自己走吧。我自己可以走。”
杨文修喘着气:“你还在生病呢,爷爷背着你,不怕,爷爷是大人,爷爷不累。”
杨鑫说:“爸爸说我重了。爷爷有心脏病,不能受累,爷爷让我自己下来走吧。”
杨文修的确也累得不行了。
他的心脏病经不住累,便将杨鑫放了下来。
杨鑫站定了,拉着他的手:“爷爷咱们一起走。”
杨文修说:“走一会爷爷再背。”
杨鑫说:“好。”
她脸绯红,头晕乎乎的,两条腿发软。然而牵着杨文修的手,跟着爷爷的步伐,一点儿也不娇气。
杨文修拉着这个三岁的小孙子,老手牵着小手,继续走路。
他人老了,走不动,杨鑫太小了,也走不动。
祖孙俩慢慢地挪。
这乡间的小土路啊,贫穷地日复一日,他已经走过了五十多个春秋了。然而此时拉着杨鑫,又有了种别样的希冀。
他感到非常的感动和欣慰。
他这辈子不太幸福,养了三个孩子,两个不成器,一个秀英,被他耽误了。幸亏到老了还有一个小孙子。这小孙子比熊碧云,比他的儿子和女儿都好。
他想起了死去的大孙子。
杨鑫走了一段,又被杨文修背到了背上。
杨文修叹气说:“以前你哥哥,也跟你一样聪明。我教他读书认字,他一教就会。我背他去看病,他也说,爷爷累了,爷爷背不动,要自己走。你哥哥可惜啊。”
杨鑫知道,她上头有个哥哥,曾经最得爸妈和爷爷宠爱。
“哥哥是咋死的呀?”
杨文修说:“发高烧。我当时在学校,没回家。半夜发烧,你爸妈一直拖到天亮了才去找医生,结果孩子就死了。咱们杨家唯一的儿子,最懂事最聪明的孩子,全是因为你爸妈,他们不好好照顾,好好的孩子丢了命。都长到八岁了。”
“所以爷爷要带你去看病。不管生的大病小病,严不严重,咱们都要去看医生。”
杨鑫迷迷糊糊听着,趴在杨文修背上睡着了。
杨文修背着杨鑫到镇上,来到卫生所。
他抱着杨鑫,坐在门诊椅子上,跟穿白大褂的医生说:“这孩子发烧了,你看看是要吃药还是打针?实在不行就打针吧,打针见效快。吃药半天见不着效果。”
杨鑫一听打针,嘴就咧开了:“我不要打针,我要吃药。”
杨文修拍着她小脑袋哄:“咱们听医生的话,医生说打针就打针,医生说吃药就吃药。”
杨鑫眼泪汪汪:“我不打针。”
她求杨文修:“爷爷,我不打针,我不要打针。”
医生说:“我先量量体温。”
杨文修说:“家里有温度计,出门前已经量过了,三十七度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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