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逃离(181)

作者:刀豆


“开吧开吧。”老爷爷笑呵呵,看她把头往窗外伸,阻止她说,“别把头伸出去,危险。”

车行了大概半个小时,杨鑫感觉头昏脑涨,胃里倒酸水。糟糕了,她知道自己有晕车的毛病。车上人太多,空气太糟糕,山路又弯弯绕,车子不停地拐弯,晃得人脑浆都糊成一锅粥。她赶紧把窗子缝开大,脸凑到窗外去吹风,努力呼吸新鲜空气。但没什么用,很快她就想吐了,浑身虚热,冷汗急出。她连忙大声呼喊司机:“师傅师傅,停车,我要吐了。”但车上人多,司机不理她,只猛踩油门,把方向盘打得飞快。左右乘客听见纷纷说:“晕车小事情,司机不停的,直接往窗外吐吧,窗外没人。”

杨鑫再也控制不住了,扒着车窗开始呕吐。幸好是山路上,呕吐物随风飞走了。她赶紧从书包里拿出纸巾来擦嘴。

“小姑娘,身体不行啊?”

给她让座的老爷爷转过头关切她说:“看你晕车得厉害,平常不太出门吧?”

杨鑫虚弱地点点头:“是呀。”

这确实是她第一次出门。小时候坐过长途汽车,不过那会才三岁。家人要去县城,要坐汽车,她哭着闹着一定要跟:“我要坐汽车!我要坐汽车!”结果上车就开始吐。城里坐公交车也吐,坐出租车也吐,坐三轮车也吐。整个旅程只顾着吐,什么新鲜都没见着。

她现在都十二岁了,还像三岁那时候似的,对坐大汽车去城里充满着期待。明知道要受罪,还是忍不住要去探险。

小孩子,好奇心嘛。

“吐过了就好了,吐出来后就不晕了。”老爷爷慈祥地安慰她。

“太瘦了。”

老爷爷说:“身子单薄,多坐几次就好了。”

秋生叔看来的确没空管她,被几个年纪更小的孩子缠上。杨鑫跟老爷爷聊了几句,累了,便歪过头,靠着窗子睡觉。

八点三十分,汽车到达市区汽车站。秋生叔把她叫醒,下车,又继续倒公交。半个小时后,终于到达东安市火车北站。清晨的天气冷飕飕,空气中有些微的湿润和寒意。杨鑫背着书包,站在广场上,只见一片繁华忙碌的奇异景象。

高大的楼房,宽阔的街道,来往的人流与车流,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广告牌。空气中充斥着水雾和现代商业文明的气息。有小商贩在摆摊,卖水果。橘子、苹果、西瓜、菠萝。旁边是卖早餐的小车,豆浆、煎饼、煮玉米。路边还有个年迈的老奶奶,推着一车栀子花在卖,洁白的栀子花沾着晶莹的露水,香气传出老远。只是做生意的多,买东西的少,旅客提着大包小包,人人行色匆匆。

人是真多。男女老少,什么打扮的都有。穿高跟鞋涂口红,提着漆皮小包的摩登女郎;衬衫西装裤皮鞋,夹着深色公文包,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衣着整洁,拖着行李箱的年轻人;更多的是脏兮兮的,穿着灰扑扑的衣裳,拖着一长串的小孩、老人,提着蛇皮口袋,扛举着尼龙布大包,满脸风尘。或往候车室去,或停在进站口,或干脆打起了地铺,横七竖八躺在人行道附近。

“火车站这么多人,那些卖早餐的怎么没生意啊?”杨鑫看那小摊子虽然摆得热闹,但没什么顾客。偶尔有人询价,也是问完了,掉头就走,少有掏钱的。

秋生看她盯着那卖煮玉米的摊,以为她是想吃呢,说:“火车站附近东西贵,咱们不在这吃,待会去别的地方吃。”

“哦哦!”杨鑫明白了,“这怎么这么多乞丐呀?”

秋生叔说:“哪里有乞丐?”

杨鑫指了指远处一个男人:“他。”

那人睡在广场边上,身下铺着一张脏兮兮的毛毯,不顾身边人来人往:“不是乞丐么?”

“那是旅客,外出打工的。你看他身边还放着行李箱、蛇皮袋,八成是等火车。”

杨鑫听秋生叔说,果然看到那人地铺边上还堆着行李,便嫌弃说:“好脏啊。”

秋生叔习以为常:“出门在外总归辛苦,哪有什么讲究的。你爸妈赶火车不也是这样。半夜一两点的火车,一大早就来这等着,候车室提前不让进。都是打工的,挣点辛苦钱,又舍不得住宾馆,省一省,将就地上躺躺了。”

杨鑫听到「你爸妈也是这样」,脸上一红,莫名有点臊皮,好像在暗示她爸妈是乞丐似的。秋生叔倒没注意她的小心思,把行李交给几个年龄大的孩子看着,说:“你们在这等我,我去售票厅买几张票。”

那栀子花吸引着杨鑫的目光。趁着秋生叔买票,她把行李让两个大男孩看管,自己抽身过去询价,一问两块钱一支。这老奶奶人不可貌相,居然会抢钱呢!她头皮一紧,多看一眼都不敢,赶紧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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