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头与玫瑰(37)
作者:高良姜
何嘉善跟在孟知微身后,看到老何的伤就冷着脸越过孟知微走到老何面前比画着手势,之前虽然知道何嘉善能看懂老何的手语,倒是第一次见他比手语。
两人激烈地比画着,孟知微就半蹲着朝芳芳摆摆手示意她过来。
芳芳犹豫地看看老何又看看孟知微,咬着下嘴唇跑到孟知微身边拉着她的裤脚,孟知微朝老何比了吃饭的姿势就带着芳芳往楼下走。
两人先到了缴费处,孟知微让芳芳把小塑料兜里的单子递给自己,将单子塞进窗口就揉揉芳芳担心的小脑袋说:“没事的,姐姐来了。”
把该检查的费用全部交齐就准备带着芳芳去吃饭,芳芳却站在原地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动。
她知道,芳芳有话跟她说。
“芳芳,怎么了?”
“姐姐,我不给你打工了可以吗,等我再大一点,”芳芳着急地使劲抓着孟知微的衣角,好像怕惹孟知微生气直接走了一样,怯懦地说:“等我再大一点,可以保护爸爸,我再来,可以吗?”
孟知微看着眼前倔强而勇敢的小姑娘,蹲下身抱住小丫头也带着哭腔说: “芳芳,你放心,姐姐不会放过那些人的!”
芳芳看着孟知微眼里瞬间涌上泪水,放开在缴费厅大哭起来。
她强忍了这么久就是怕她爸担心,那群人拎着砖头砸橱窗的时候她真的很害怕,特别老何头上顶着血的时候护住她的时候,她第一次爆发出汽笛般的叫声。
那种恐惧像甩不脱的蛇裹着她的头皮密密麻麻地啃食着她的勇敢,可她不能哭,她是家里的顶梁柱,她哭了老何就分心了,会担心她。
孟知微抱着芳芳等她情绪慢慢缓和下来,医院里有人痛哭是经常的事情,来往的人都忙着自己的世界,完全没工夫顾及孟知微和芳芳,反倒是赶过来拿单子的何嘉善在电梯口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拳头缓缓握紧,转身回到了等候区。
他刚和老何吵了一架,害怕给他添麻烦的哑巴男人强忍着疼痛战战兢兢想起身又没力气,嘴里坚持说着自己得去守店,说自己没事不让孟知微给自己缴费,使劲地比划着他的手说着自己没事。
等何嘉善问他是谁打了他,老何又顾左而言他,一会说是喝醉酒的人,一会又说是不认识的人,就是不说是谁打了自己。
说明老何见过这帮人,或者说,不是第一次来找麻烦了。
他晚上守夜的时候,应该有很多事情瞒了何嘉善。
当年何嘉善能在那个快递站留下来,老何不计报酬地帮了他很多忙,哪怕他性子慢不爱说话又有案底,他还是热情地教授着何嘉善送货技巧,为他说好话。
也是那段时间,何嘉善自学了手语。
叹口气快步走回等候厅,老何看着他回来立马站起来第一反应就是道歉,底层人遇到问题最习惯地就是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以身度人地为对方找千万个借口。
老何觉得那些人打自己是他之前几夜的积怨,所以他觉得自己对不起何嘉善,对不起给他份活的何嘉善,他没有给兄弟办好事,还花了兄弟的钱,是他对不起何嘉善。
所以,他不能要何嘉善为他花钱。
看着老何,何嘉善无奈地示意他先坐,安抚了几句让他安心治病,别多想。
等孟知微带着芳芳上来的时候,何嘉善取过单子只问了句:“吃饭了吗?”
“丫头说她爸没吃就不想吃,就给她买了杯奶茶。”
“那你呢,你吃什么了?”
“我不饿。”
“去吃饭,你胃不好,不能饿着。”
“善哥,我真不饿,你饿吗,你也什么都没吃。”
“我习惯了,那等老何检查做完,晚一点我们一起去吃。”
“好。”
在叫号机处取了号,陪老何做完全部的检查就带着三人吃了口晚饭,交代了老何几句让他最近安心在家养病不用去店里,最后跟孟知微使了眼色偷偷给芳芳塞了小红包,就叫车就把老何和芳芳送走了。
车开远了,两个人默契地牵着手说走走。
入冬的上海路边没什么人了,何嘉善握着孟知微的手走了几步指着路边的一处小区闲聊说:“我刚来的时候就住在这里面的青旅,一晚上就30块。”
“上海还有这么便宜的地方吗?”
“是啊,8人间里每天都是找活干的人,每天也都是搬进去搬进来的人,幸运的人找到工作就租了房子,不幸的人找不到工作就放弃回了老家,我比较幸运,我撞到了个不会说话的男人找到了工作。”
孟知微瞬间明白他说的是谁,知道他话里有话,握着他的手使了使劲说:“是老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