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挣(503)
作者:初禾二
“她有没有服药史?”陈争问。
黎志摇头,“我们当时也觉得她可能被药物影响,但查了多次,排除了这种可能。”
“廖怀孟子女的反应很奇怪。”陈争说:“他们和顾强关系不睦,长期和廖怀孟一同生活,廖怀孟杀害顾强时,他们还帮廖怀孟撒谎。正常情况下,他们一定会积极奔走,请专业人士来进行舆论造势,聘请知名刑辩律师。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鸣寒说:“他们其实是这场凶杀案最大的受益者,一继承遗产,立即实现财产自由。”
陈争看向黎志,黎志说,警方当时也认为廖怀孟这一对儿女反应奇怪,并且针对他们进行过一系列调查。但没有证据证明,是他们唆使廖怀孟杀死顾强,他们虽然帮廖怀孟撒谎,但不知道廖怀孟回居南市杀了顾强。
女儿告诉警方,顾强虽然是个混账,但到底是他们的父亲,多年来至少在金钱上没有亏待过他们,而廖怀孟以那样残忍的方式杀害了他,就算廖怀孟是母亲,她也无法原谅她。
20日一早,陈争来到监狱。春节期间,监狱为犯人们搞了不少活动,喜气洋洋。廖怀孟正在表演弹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她下台时,坐着的犯人们纷纷鼓掌,她不住鞠躬感谢。狱警将她带到一旁,跟她说了两句,她惊讶得一动不动。
会见室,陈争将证件放在廖怀孟面前。廖怀孟鬓边的头发已经白了,整个人显得很柔和,和在法庭上判若两人。
“你是唯一一个来探望我的人。”廖怀孟说。
陈争问:“你的家人……”
廖怀孟摇头,“早就散了,所有人都怪我把好好一个家拆散了,全是我的错。”
陈争说:“我听说你的子女没有为你聘请律师?”
提及自己,廖怀孟眼中黯然,叹息道:“是我的意思,请律师干嘛呢?顾强自己就是律师,居南市的律师哪个不认识他?我也不想有人给我辩护,我一命还一命。”
陈争索性问及那场命案,廖怀孟平静地回忆,讲述的细节和警方案卷里的一致。说到后来,她有些疑惑地望着陈争,“陈警官,为什么又查起这件事来了?是觉得无期对我来说太轻,要改判死刑吗?”
说这话时,她并无丝毫紧张,仿佛死亡于她而言才是解脱。
“你误会了。”陈争说:“最近发生了一起和永申律所有关的案子,我们在调查时又接触到顾强案,所以……”
廖怀孟点点头,似乎对别的事毫无兴趣。
但陈争不得不问:“何美是个什么样的人?”
廖怀孟钝木的眼神缓缓改变,“何,何美……”
她忽然焦躁起来,不断地抓挠自己的手臂,“她是顾强的,的,小三。”
陈争并未在廖怀孟脸上看到意料之中的仇恨,对这个破坏自己家庭的女人,她竟是早已谅解。“我认识何律师,她,她很不容易,是顾强那个禽兽强迫她。”
廖怀孟在狱警的安抚下平静下来,她与何美见过多次,起初很羡慕何美,这个年轻的女人很有才华,也很上进。她小时候也渴望用知识来改变命运,但她资质平庸,实在不是读书的料,最终只能做个家庭主妇,闲暇时写点网络小说。
顾强发达之后,再也看不上她,在外面乱来,她始终为了孩子、为了一个完整的家而忍耐。当她知道何美也是顾强的情人时,失望竟是多于愤怒。但给顾大律师当了多年妻子,她见惯了律师圈的龌龊和复杂,她理解何美的选择。要说恨,她只恨顾强。
陈争不解道:“你一直都接受的话,后来是怎么走到那一步?”
廖怀孟眯眼看着虚空,苦笑,“我不是一直都接受,我是一直在忍耐。但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顾强越来越过分,我离我的极限也越来越近。那阵子我每天做梦都在杀死他,一遍一遍在梦里肢解他。其实真正杀死他的时候,我分不清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中。”
陈争说:“你的孩子帮你伪造了不在场证明。”
廖怀孟立即警惕起来,身子前倾,“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不知道我要去干什么。”
这是个已经被子女抛弃的母亲,但她依旧本能地保护着抛弃她的他们。
廖怀孟对谋杀过程讲述得很清晰,但陈争比较在意她所谓的“忍无可忍”。这种案子,凶手从“想杀”到“杀了”看起来简单,其实有一道难以翻越的高墙,也许不止是无法再忍耐就能解释。
陈争尝试着问:“你当时有没读过相关的书,或者跟谁聊过顾强?”
廖怀孟愣了下,摇头,“没有,我没有受到别人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