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挣(460)

作者:初禾二


几十年前,各种打着信仰的名义敛财行骗的团体层出不穷。韩渠的祖父被骗走了金额不低的钱财,但直到其信仰的邪教头子伏法,老爷子都认为自己没有错,失去的钱财去了它应该去的地方。他从不承认自己是受害者,相反,他认为正是信仰,让他的晚年过得有声有色。这顽固的老爷子临终前,还在感谢他那虚无的“主”。

对“丘塞”来说,韩渠有这样的爷爷,相对来说就比其他警察值得信赖。

综合所有指标,韩渠是唯一一个可能执行任务的人。但在向韩渠开诚布公之前,卢贺鲸仍旧经历了复杂的心里斗争。他不断问自己,韩渠能够打入“量天尺”内部吗?他在赌,赌警方拿下“丘塞”残余势力时,韩渠能够抓住仅此一次的机会成为“量天尺”的一员。

如果失败了,失去的不仅是这个年轻人的前途,还有生命。就算成功了,韩渠又是否能够真正深入“量天尺”,拿到这个犯罪组织最核心的情报?

他已经老了,如果再年轻二十岁,他愿意亲自去做这件事。可是时光拖住了他的脚步,他只能将希望托付给和他当年一样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他迟迟无法下定决心,只得先接触接触韩渠。而这个被他相中的年轻人,第一时间看出了他的顾虑,问:“卢局,想不到您这样的人,也会瞻前顾后。”

彼时他并未告诉韩渠具体的任务,甚至没有提到“量天尺”,他们只是在闲聊,聊特警支队,聊洛城的治安,还顺道聊了聊刑侦支队的陈争。

这个看上去很松弛的青年却目光如炬,仿佛预感到了有重大的任务即将落在自己肩上。

他旁敲侧击地问:“当有两道题摆在你面前,你选择其中一道,就注定有人会因为你的选择而牺牲,你会怎么做?”

韩渠沉默了很久,忽然笑道:“我无法兼顾两道,是吗?”

他点头,“是,客观上你没有能力两头兼顾。”

“那我选择我应该选择的那一道。”韩渠这次回答得很快。

卢贺鲸皱眉,“那被你放弃的……”

“我很庆幸,因为我有一群优秀的同伴,以及您这位可靠的领导。”韩渠努力显得轻松,但卢贺鲸听得出他语气中的紧绷——他也知道,这个问题是对他的考验,而他的回答将影响深远,“另一道题就交给我的同伴和您,从我做出选择之时,我就成了旁观者,我不会插手你们的任务。”

卢贺鲸肩膀轻轻颤抖,许久,才起身,拍了拍韩渠的肩膀,“韩队,摆在你我面前的,是一条艰难的,或许不归的道路……”

三年前,韩渠成为卢贺鲸手上最关键的一张牌,“丘塞”的漏网之鱼果然卷土重来,试图在洛阳制造袭击。市局重案队和卢贺鲸都在调查“丘塞”,却实际上形成了两条毫不相关的线,市局重案队在明,卢贺鲸在暗。为了让韩渠顺利进入“丘塞”,卢贺鲸还必须在必要的时刻阻碍重案队的调查。

听到这里,陈争手心已经渗出冷汗,万般情绪在心中交织,无法组织起完整的语言。他还记得那时,市局上下彼此怀疑,他甚至怀疑过最不可能有问题的手下,也被手下所怀疑。

当他得知韩渠背叛了自己,背叛了组织,那种痛苦简直不可为外人道。韩渠叛逃,上级的命令是可以当场击毙,而那天特别行动队从前线传来消息,说发现了韩渠的尸体,他头脑空白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有太多话要问韩渠,为什么这样做?他必须亲自问韩渠。然而韩渠就这么死了,不是死在警察手下,而是死在邪教头目手上。

不久,新的消息又传来,特别行动队因为更加紧急的任务而疏忽了韩渠的尸体,尸体居然凭空消失!

他承认,那一刻他竟是松了口气。连邪教的头子都被抓了,“丘塞”残余被一网打尽,再无漏网之鱼,那是谁转移了韩渠的尸体?韩渠是不是根本没有死?只要韩渠没死,他就有亲自问韩渠的机会!

茶香萦绕的客厅有好一会儿没有人说话,陈争轻声道:“‘量天尺’弄走了他?”

卢贺鲸点头,“当时洛城的局势非常紧迫,我其实已经动摇了。我不断问自己,我非要在眼前的危机都没有解除之前,就为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爆发的危机做准备吗?那时不仅是你们,连我和韩渠的联系都中断了。我只知道他基本在‘丘塞’立足,可‘量天尺’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坚持下去的话,我可能不仅获取不到任何‘量天尺’的情报,还会失去韩渠这个优秀的警察。那是真正的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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