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调子杀手(18)

作者:陈毓华


诗人盯住略带慌乱的快手,眼珠一转,轻扫楼上一瞥,并不辩驳。

他显然清洗过了,参差不齐的茶色头发顺着颈抵在肩窝处,脖子下是亮黑的薄毛衣、黑绒裤,一色的冥黑为他斯文清淡的气质增添了神秘和忧郁。经过处,诗人很顺手地将所有的帘幕窗户拉下来,然后开了冷气。快手边看边叹气。“拜托,你也留一扇新鲜空气给我,老兄!”诗人不为所动,径自找了沙发坐下。“我讨厌夏天。”

“我知道,”要不,有人会病态地在夏至天气穿上毛衣吹冷气?“我是很认命,反正你这毛病每年都要犯,我也很习惯了,可是有时候我会想,你没考虑过只要夏天一到就住到北极去?”

诗人沉下幽静深邃的瞳眸,表情有些认真。“你说的有理。”

他要找的人或许轮回在北地也说不定。

快手由他沉思的样貌测出他的想法。“唉!我开玩笑的,别当真。”

他是认死扣的人,难保不会因为一句玩笑话就杀到不见天日的荒凉地方去。

诗人的薄唇滑过轻忽的笑。“一年不见你还是大惊小怪的个性,我还没说会去呢!”快手瞪他一眼,又顺手给了他一瓶饮料。“老兄,你的玩笑像粪坑的石头,真难笑。”

他从不敢奢望听见诗人的幽默。

诗人扳开瓶盖,可有可无地喝了口。“是啊!”

居然连自己都不否认。

快手最见不得他那恍惚的眼神,那种不见情绪起伏的脸庞并不代表无心,是有道活谁也看不见的伤口,那伤是有口难言的苦,那苦又涩又深,除了诗人自己谁也无法使它愈合。

“意大利那群问题儿童都好吧?”诗人毫不费力地换了话题。他太沉闷,不适合让人放在嘴上说。

“你再不出现,牧师恐怕要自裁谢罪了,这阵子他为了被迫还俗,烦得人见人咬一口,好歹他是你兄弟,去让他看一眼熄熄他的火苗吧!”

“我还不能回去。”一旦被家族的事业枷锁桎梏套牢,想再出门可就难如登天了。

“你呀,有你这种兄弟,牧师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即使已经当了牧师,他还是必须脱下牧师服回去帮忙打理家族事业,谁叫孔融让梨的那颗“梨”没人要,一个经年流浪他乡没消没息,迫不得已只好捉看得见的那个充数了。

“是啊!”诗人的目光遥向窗外的一片翠禾,声音低曳下去。

又是那种没元气的肯定句,如果诗人不是他歃血为盟的弟兄,又太过明白他沉静的个性,快手相信没有人能跟他“聊天”的。

把一瓶饮料喝空,诗人抿抿嘴。

“你坐立难安是因为楼上那个女孩?”

快手五官全皱在一起。“唉!别莫名其妙害人吐血,什么跟什么?”他哪里表现出坐立难安了!

“你在支吾其词,绕圈子。”

他认识的快手只有女孩会为他茶饭不思,没见过他为谁多担一分心的。

“哼!”快手由鼻孔不是很由衷地妻了不屑。“虽然跟她吵完架后觉得满痛快的,但是她那死硬派的作风真叫人受不了,我们是火跟冰,不搭轧的。”

这么明显的撇清!诗人露出一朵摸不透的笑容。“那小修女了不起,一下就把你收得服服贴贴。”

“唉!”快手握起结实的拳头由他眼前晃过。“别仗着你有心理障碍病就以为我不敢动你,少胡说八道了。”

“随你。”诗人并不强辩,他斯斯文文起身。“你爱玩捉迷藏游戏就继续吧,令人羡慕的家伙!”

他要寻觅的那人到底在哪里?

情重,徒惹一身伤痛!

第五章

披着一头凌乱的发,唐诗画灵到空无一人的客厅,只见掺杂金红火山熔浆色的霞彩已从蓝天撤退,淡漠的阴霾如磨光的青铜,暗明不匀地倒挂在地板上,证明她足足睡了一天的时间。

屋里没人令她松了一口气。

她居然在鄂图曼的房间睡了那么久,不止错过上课、午饭,搞不好连晚餐都耽误了。

站在屋子中心,沁凉的晚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撩起她的发丝,唐诗画这会儿才惊觉顶上的头巾在不知不觉中不见了。

她胡乱抚平弄绉的白袍,内心油然生起波纹的紊乱。

“如果,你想找的是快手,他出去了。”远远站在冷气吹得到他的地方,诗人看了她许久。

他的声音缓缓送来,字字清晰,满肚子懊恼的唐诗画像做了亏心事般吓白了脸。

“你……走路像猫,一点声响都没有哇……”

其实她破口想骂的是那种三更半夜才会出现的东东,可在看清诗人半浸在晦色的硕瘦身形时;却勉强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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