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16)
作者:陈毓华
“就像我家一样啊,我跟姐姐们继承的也是家业。”父母的期待常常会变成长儿女的负担。
至于大当家的——或许她有些懂,管孤鸿对她的那些体贴,不是因为对她怀抱歉疚才有的行为,是他温柔的天性。
“算命也有家业的喔。”
“不过幸好我不是爹娘期望中的人,我活得很自由。”自由的代价是没有人对她付出关心跟爱。
这样值不值得呢?
“阿房姑娘,我们两人的想法、性子都很接近,不如凑成一对,你说这交易如何?很不错吧?”他说什么都不考虑后果。
“二当家,你爱说笑。”她把杏子兜在一起,准备离开。虽然她觉得管惟独好相处,不过说话也太过百无禁忌了些。
他们了不起只说过几次话,终身大事哪能这样草率的?
“你别走,我可以发誓,我是真心诚意的,要是不够诚心,我愿意被天上掉下来的豆腐砸,砸到脑袋开花为止。”他心里挺高兴的,她似乎不为他的“美色”所惑。
阿房站起来,脸上有少见的不悦。
“二当家,或许我不应该交浅言深,但是,你不觉得把多余的时间拿去帮大当家处理公务,分担他一些烦劳,比你用一张嘴巴说说还来得实际吗?”
管惟独也跳起来,这姑娘真是无法叫人不欣赏。“好!我中意你,我决定把正妻的位置留给你,你说我这样够不够诚意、够不够真心?”
就在他想去拉阿房的手时……
“你的真心诚意还是留给自己用吧,要娶妻先创业,男子汉没有事业,你想让一家老小都跟着吃苦吗?”
声音入耳,管惟独脚底冰凉,头皮发麻……“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要不然我应该在哪里?”一身泥泞的管孤鸿面色黝黯,显然才从沟渠地回来。
“整个黑山堡都归你管理,你自然有忙不完的事,嘿嘿嘿……”他不自然的干笑。
天啊地啊,瞎猫碰到死耗子,怎么会这么巧,这时间他大哥不都应该还在外面忙得不见人影?除了前面那句话,应该没有别的被他听去吧?
“黑山堡都归我管理,嗯,我了解了,我活该就要这么辛苦的。”管孤鸿若有所指。
唉唷喂啊,他大哥从来不曾用这种酸溜溜的口气跟他说话,“哪里,大哥劳苦功高,我感激都来不及了……”
“你除了这些言不及义的东西,还有什么要说?”
“没有……没有了。”管惟独连忙摇头。
“你跟我来。”
管惟独搔头,“不要啦大哥,我以后不会再乱说话就是了。”
管孤鸿冷冷一瞥,“谁跟你说话,我说的是她。”他一指指向阿房。“我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跟你走?”她眄了管惟独一眼。这就是你说的温柔的男人?
看着阿房跟管惟独两人眉来眼去,有人山洪爆发了。
“我相信你的身体大致上都好得差不多了。”
“是的。”
“你也应该知道黑山堡不养米虫。”
“大哥……你想做什么?”管惟独努力想救阿房。
管孤鸿剑眉拱得老高,白牙龇露,“你有意见?”
管惟独低下头。“没有没有,我有事,我先走了。”呜,阿房姑娘,你好自为之,我人微言轻,救不了你。
泥菩萨怕被逮回去,以寻常人无能比的速度消失了。
“你准备好吗?”管孤鸿收起白牙,脸上全没了表情。“需要阿房做什么,请大当家的吩咐吧。”阿房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不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就算再气愤,在人家的屋檐下,又怎么能够不低头。
***
阿房要做的事可多着。
不过管孤鸿要是知道阿房都怎么做那些事,恐怕会恨不得先捶自己的心肝。
阿房或者懂天地玄黄、阴阳五行,或许写得一手好字,对数字有概念,可是说到做家事,她可就不行了。
要她杀鸡,鸡还活蹦乱跳,她一刀差点切到别人的小腿;要她提水,人差点掉进水井;要她洗碗,所有的碗筷都被水流走。
洒碎米喂鸡吃这么简单,三岁小孩子都会的事,该不会再搞砸了吧?
女眷们让阿房离开厨房重地,心想这样应该不会再出事了。
阿房洒过了碎米,就蹲在竹篱笆外看鸡啄着米粒、翻身滚沙。
鸡寮的旁边是一片浓密的树林。
原先她听见沙沙沙的声音不以为意,以为是鸡群扑玩所发出,慢慢倾耳细听,那粗嘎的声音是从树林传出来的,像是某种动物踩在干树叶所发出的声响。
她扶着篱笆起身。
是什么东西?声响由远而近,中间还掺杂着小树枝折断的断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