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里，几个妇女对着土炕上放着的牌位拜来拜去，嘴里一直嘟囔着:“一举得男，一举得男，婆母菩萨保佑。”

张连看着这一村人得德行，阴阳了两句:“就这样的破地方，一举得男还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无是处，穷乡僻壤里，有再多的孩子，那也只是让他们来遭罪。”

是谁？是谁也说过同样的话？

段凌风不知不觉间，已经僵硬成了一根木头。

“菩萨，请赐给我们一个男孩子吧，女孩子有什么用？长大了还不是要嫁给别人，是个赔钱货。”

是谁？是谁说了这样的话？

“生了生了，真的是个男孩，不是，这腿上什么玩意儿？这么恶心，胎记？还是人脸形状的。”

“什么？他把他妹妹吃了，就在肚子里？这孩子不能要，他就算是男孩又能怎么样？他吃人啊，这还没出生，就把另一个孩子给吃了，长大了我们还能活着吗？”

“再生一个吧，再生一个吧。”

小小的孩童站在马路中央，看着坐上车，跑的越来越远的两个中年人，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他四下里望着，马路上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丝的亮光，除了刚才那对夫妻开走的车有灯外，四周都是黑漆漆地。

“别睡，你别睡。”是谁？在我耳边轻声呼唤我。

那手好温暖。他不由自主，将头贴过去，汲取着，贪婪地汲取。

“妈妈，他醒了，他长得好漂亮，我长大以后，要让他当我媳妇。”

他被人抱在怀里，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在他耳畔这样说。

他很想告诉他，自己是个男孩子，不能做他媳妇，他将来也会娶媳妇。

身旁的中年女人听了这话，倒是先笑了，道：“可他是男孩子啊，怎么做你媳妇？”

男孩想了想，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才说：“男孩子就不能做别人媳妇吗？我觉得喜欢就是喜欢，性别倒也不用卡得太死。”

这把中年女人给逗乐了，她没再继续说什么，而是将他接过来，抱在自己怀里，说了一句：“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妈妈只负责把你生下来，将你养大，教你做人的道理，教会你一切生存的本领，其余的，等你长大之后，那就是你的人生了，妈妈不过多干预。”

男孩笑了笑，领着女人的手，渐渐走远了。

怀里的他睁开眼睛，看着渐渐变亮的天，看着周遭变得不一样的景色，看着自己慢慢长大，慢慢变样的整个人，看着眼前的人，似乎忘了什么。

对啊，忘了什么呢？

谁在我身边逝去？谁又一直陪着我？谁说过会对我不离不弃？谁又错过了？

段凌风只觉得头疼，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很重，他好像被人压着一样，无论怎么样，也挣脱不开这一层束缚。

“妈妈，你会一直陪着我，陪着小风吗？”那个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轻柔的中年女人的声音，给了他回答：“傻孩子，你们终会长大，妈妈和爸爸也终会有老的一天，等你长大了，妈妈爸爸就不会一直陪着你了，你也会有忙碌的时候，爸妈终会离你而去，但是，你爱的人，会一直爱你。”

“哎~”有人在他耳畔轻轻叹息，段凌风四处寻找，只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他。

而他边上，那哭红双眼的男孩，将他的尸体，紧紧抱在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他，死了吗？他一点点，一点点加快速度，朝着他的尸体飞奔过去，却只看到，男孩哭红的双眼，和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冰冷机械的声音。

【你要和我做交易吗？答应我，我把他还给你。】

男孩低着头，沉默着，说了一句：“好。”

第一百四十八章 醒来

那个人是谁？梦里的段凌风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只能看见男人的侧脸，清冷的眉眼，长长的睫毛都垂下来，怀里抱着的，是谁？

是他吗？怎么那么眼熟？

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抽离，他慢慢飘到半空，看着男人怀里抱着的熟悉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发热，心里十分难受。

后来，男人成了娱乐圈的顶流，他也慢慢长大，进了娱乐圈，成了一个十八线外，根本不红，还要被人造谣的小艺人。

而他和那个人再次重逢，是在地下停车场。

此刻，段凌风终于回想起来，他和陆司乘的种种过往。

那走马灯一样，一点点循环在脑子里的人，画面，一切，都渐渐回笼。

而他，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此刻，他躺在自己家卧室的床上，身边没有一个人。

他的脑袋有些昏，他慢慢从床上坐起身来，低头扶额，摇了摇脑袋，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