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鹤归汀(8)

作者:野蓝树
在她参加舞会休憩的空档,他恰到好处地递来软底鞋。

媒体追逐他们,拍了五天四夜。

报道称,神女白衣染尘,自甘堕落。

单方面奉献给身世地位不如她的男人。

男人的精明和自私。

蜜月后,就无所遁形。

方兰洲甫一怀孕。

媒体拍到礼至宸和女友应酬拖手,你侬我侬。

导致她孕期抑郁很严重。

生产后,抛下礼汀,得不到任何人的支持和关心。

只能借酒消愁,流连威灵顿兰桂坊。

每天都喝到昏迷不醒,她在陌生男人怀里深夜酗酒,相携飙车夜奔。

在齐顿道车祸现场,她被抬下来,面容憔悴,神情恍惚。

那时候,方汀兰的药物依赖,已经非常严重了。

曾经标杆式的清纯美人,被媒体渲染成妖女人设。

再被制片商套路,报复性地接下三级电影。

春光不忍浪费。

全京域所有便利超商,在门口挂着方兰洲不雅的剧照揽客,都在消费她。

回到家,礼至宸对两母女的态度,更加恶劣。

他对幼年的礼汀非打即骂,还会用很难听的词汇,来形容方兰洲。

方兰洲彻底对人世间失望,在恍惚中赴死。

电影里的她开辟鸿蒙,举世膜拜。

电影外的她虚掷年华,无法自赎。

礼汀八岁那年,抱着芭蕾舞获奖证书和奖杯回到家。

警察在半山海景别墅,拉了白线。

她还不明白为什么。

在屋内外跑着、笑着找方兰洲。

“妈妈!我得奖啦!”

无人回应,只剩佣人相携着掉眼泪。

他们告诉她:“小姐,别找了,太太去世了。”

礼汀手上的奖杯和证书,滚掉到地上。

“哐啷——”响声清脆。

再也没有人夸她了。

富豪隐居的地方,清幽安静。

如今人声鼎沸,狗仔扛着长.枪短炮爬到树枝和栅栏拍摄。

她的母亲方兰洲,穿着当年回京域的长裙。

像《日落大道》中风华绝代却迟暮悲哀的美人。

那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镜头前。

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张照片。

方兰洲溺毙在家里的游泳池里,月白裙子铺层在碧蓝水中,宛如一抹白云停驻在天穹。

礼汀幼年期,像长在山峰的背阴处的幽谷汀兰。

母亲虽然喜怒无常,对她还算温情脉脉。

之前她为了让母亲欢欣,努力学习芭蕾和钢琴。

憔悴瘦削的美人方兰洲,在药物依赖的间隙,看到她乖顺活泼的面容,会微微笑看着女儿。

她一笑。

礼汀觉得满心欢喜雀跃:“我会努力的妈妈!”

母亲死后,父亲礼至宸变得更加暴躁虚伪。

终于,九岁那年,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在京域媒体为期一周的预告下。

他携着曾经同窗,长相庸人之姿的,和他一样势利狡猾,精于算计的小三姚世玫。

两人带着和礼汀差不多大的礼桃,还有弟弟礼源上门。

礼汀看着那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模样。

原来他在外面早有家庭。

她为母亲落下泪来。

礼至宸要殷实家第,摩天产业,权利和财富,永远牢牢握在手。

原来母亲只是礼至宸打入京域圈子的准入门槛。

赛吉维克的“男性同性社会性.欲.望”的概念描述的那样。

是权利和名望的象征,不是爱情。

方兰洲竭尽全力地去爱去恨,都不值得。

她的美貌、名气和奉上一切的爱,只不过是一张入场劵。

礼至宸默许家里方兰洲的一切,迅速被替换掉,喜欢的物件被撤走。

到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姚世玫终于鸠占鹊巢成功,花园里方兰洲培育的名贵兰草,悉数换成了大马士革玫瑰。

礼汀怎么抗拒都没有用。

她哭诉无人。

像一只屡次受伤后自己舔伤口的小猫。

小时候乐观活泼,渐渐变得疏远人群和孤僻。

长发掩着脸,不与人交流。

再到后来,教授钢琴课和舞蹈的家庭教师,被后妈姚世梅找茬赶走。

说她浪费钱,桩桩件件,事无巨细的排挤和欺压。

事情的转机,在高三毕业暑期的那场海难。

和礼家人一起坐轮渡去海岛度假,轮渡起火。

遭遇海难后,她却被遗忘在医院自生自灭。

礼汀一点也不难过。

她非常清醒地,面对不公正待遇。

因为水里的她,遥望到救星。

江衍鹤。

舌尖得上颚向下移动三次,到第三次再轻轻分开。

她清晰地,远远看着那人向自己游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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