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鹤归汀(514)

作者:野蓝树


“汀汀,别怕,我这就来寻你。”

“你说你比我早走三年,来生会不会比我年长三岁。”

“我喜欢你叫我哥哥,哪怕你比我大,也是我的小女孩,我一定会好好宠你,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

他端立在庭院里,看红木参天,缎带凌凌。

满天神佛,永远都是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的道理。

他要早点到她身边去,帮她抚落肩头的雪。

“我已经了无牵挂了,汀汀。”

-

江衍鹤从寺庙回来,就发起了高烧。

他没来得及休息,坚持带病工作了十多天,期间还谈下了一家德国造船公司的游艇计划。

对方要求见他一面,表示只要他亲临,就会立刻签下这千亿项目。

江衍鹤懒怠地回绝了。

他告诫对方,这是你们的利益所向,签不签随你们,这钱对我来说没什么吸引力。

她不在了,金山银海有什么用。

这是给江家留个趁手的基底。

钱不过是一个数字,真的无所谓。

“小鹤,这里就交给我和你哥哥吧,你给自己放几天假。”

康佩帼以为他是太累了,让他到处走走散心。

她却不知道。

江衍鹤离开之前,孤身前往红叶公馆。

伴着那座孤坟。

他握着笔,一行一行,写下了一封遗书。

“不孝不悌,愧对母兄深恩,来世愿空门螺呗,日日诵经以报答。我活得很辛苦,如槛花笼鹤,不得解脱。”

“此信绝笔,惟望成全。”

江衍鹤

没有什么可以交代的,财产都是身外之物。

行程最后一站是斯里南卡岛,他在岛上准备了一艘游艇。

在此之前,他想要去两人确立关系的地方看看。

在飞机上吃了两片硝西泮,勉强睡了两个多小时。

那天日暮岚清,他头晕得难受,在机舱里俯瞰富士山。

巍峨雪线上围着一团云翳。

如果悲哀感觉,都来自虚构,那有多好。

京都的家里为了迎接新年,提前挂好了门松。

纸拉门在落雪天,被朔风吹的沙沙作响。

仁子阿姨提前知道她要来,和乔叔提前就准备好了食补的菜。

北海道的雪蟹用姜草蒸香,佐以柚子叶和山葵。大竹荚取的是鱼前腹,纹理丰富,陪着切成银针的海蛰丝。毛蟹包裹着白板昆布,紫苏和甘瓢,用醋渍过,没有一点腥味。高汤是甲鱼裙边车虾茶碗蒸,里面加了冲绳运来的百合花,主食是喉黑鱼和金目鲷盖上黑松露制作的手卷。

他们用足了心思,还把江衍鹤常喝的清酒算成了青梅饮。

仁子和乔叔在一旁吃荞麦面,陪他看新年的NHK红白歌会。

静谧的房间里飘满青梅的香气。

庭院融在雪色和月色下,像每一户寻常人家一样温馨。

江衍鹤对礼汀决口不提。

他敛起锋芒,细细品味每一道菜,对忙碌的两人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仁子冰雪聪明,自然知道少爷此刻味同嚼蜡。

“还是换成酒吧,今天难得的节日。”

这几天,他再也没有饮过酒,度数很浅。

可不知道是不是硝西泮发挥了药效。

明明是一个喜气洋洋的节日,却过得如此悲戚。

意识朦胧之间,他梦到礼汀来带他离开了。

对方近在咫尺,可是他在幻觉里,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的样子了。

太模糊了。

她已经离开四年了。

按理说,他应该记得她四十年的。

“你在做什么,你怎么可以忘了她?”

他在梦里自责,痛苦,拼命地捶打自己。

终于就着风雪,在房间里独自醒来了。

手指捶打得生疼,可周围还是空无一人。

他顾不上体面,揉着脑袋,拖行着去墙上看她的照片。

是那天两人的合照。

礼汀又静又美地坐在他旁边,依偎着他,嘴唇被他吻得格外红。

她穿着睡袍,袖摆有些宽大,黑发散落在肩膀上,很苍白又很纤弱。

江衍鹤尝试复刻着当天的回忆。

想起她勾住他的衣袍带子勾引她,他顺势揽住她的蝴蝶骨,压覆在他身上,将她包围了彻底。

很强势的,要她全部属于他。

快四年了,江衍鹤一次也没有来京都。

关于她的回忆就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等他。

安安静静地等他。

等他。

骤然。

江衍鹤想起来,那年,他和礼汀互相写了一封信。

当时,两人把自己的信封好,交给了仁子。

江衍鹤叫来仁子:“当时,我和礼汀是不是存了一些新年卡片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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