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鹤归汀(492)

作者:野蓝树


骤然间,谢策清失声痛哭起来。

他知道,也许,明天过后,他就彻底的失去她了。

谢策清也明白,他到底和江衍鹤有着什么差距。

和几年前因为家世,能力,财物上的碾压不一样。

他的心智是莽撞,不稳定的,并不能自己撑起自己的未来,之前的投资也全靠家里资助。

遇到点波折,他就颓靡了,丧了,甚至自暴自弃。

江衍鹤永远不会吧。

所以礼汀在结婚前夜也放心不下他,白月光走下凡间来普渡他。

直到很久以后。

谢策清才反应过来。

那天晚上,礼汀和他讲的话,字字句句,都是在和她告别。

她实在太聪明了。

她知道她身上的配饰,每一个,都是她被那个人蛊得晕乎乎的,坐在他怀里,由江衍鹤亲手给他她戴好的。

她要彻底离开,所以一遍一遍的试探,什么配饰上面有定位器,什么配饰她可以戴着,怀念他。

看上去最柔弱的人,才是掌控一切的人。

他和江衍鹤都只能被动的被她垂怜。

礼汀选择报恩的对象,选择出现在他们身边,当然也可以潇洒离开。

她是自由的,自由的条件不需要任何人教授和赋予。

所以后来,他看到江衍鹤在她走后,那么痛不欲生。

他都在想,这家伙真的挺幸运的。

而他,只能靠着那个夜晚短暂的回忆,在没有她的时间缝隙里熬着。

等待那个永远也不会响起的电话。

真残忍啊。

她甚至连她是不是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不告诉他。

谢策清的甜品店从德国开回京域,世界驰名。

可他却没办法打通,这一个报喜电话。

真狠啊。

接下来的那么多年,江衍鹤还可以拥有她的衣服,物品,一起相处的家。

可她却只给谢策清留了一个月亮。

但他又很幸运。

谢策清只要不抬头看月亮,他就能专注在事业上,可以暂时忘记没有她。

而江衍鹤目之所及的每一样东西,都能让那个人疯狂的思念她,到病态的地步。

那个人,该有多痛啊。

-

Camellia靠近梳妆台的时候。

礼汀来得很早,正在翻开一本画册。

上面的人体被光影切割成不同的造型。

上面的模特造型,运用残缺不全的身体图像,用现成品的装置,传出有关身体的隐喻主题。

奶白色的光线潺潺流泻在礼汀换上的婚纱上。

宛如人鱼的眼泪渗入幽蓝的海水,细沙缠绵的荡漾着,发出轻盈的砂质的碰撞声。

画册上是女性主义艺评家琳达·诺克林阐述的“碎片的身体”概念。

九十年代以来的女性主义艺术作品,为了避免观者对于身体的本质主义理解,再次落入男权消费的陷阱。她们将身体化,用物品指代,回避身体特征的直接裸露,继续她们对女性身份、女性社会位置的思考和批判。

已经是几年前的画册。

礼汀翻开了下一页。

想来,这种观念为了急于摆脱当时的男性凝视,有一点物化身体局限性了。

“这本书是不是有些过时了,上次一个做时装的圈内教母来找我改裙子,一上来就说把这么多年前的杂志摆在这里干嘛。”

德里达说,民主永远是即将到来的。

男女平权的愿景,也注定有待实现,在一次一次的摸索和主义带动行动里,每天进步一点。

之前的观念不能说过时,只是一些必经之路罢了。

礼汀合上书,在化妆镜里,对Camellia微微笑,“时尚也是在不断地摸索呀,就像“革命”的英文是revolution,意思是就是永不停歇行动,并不是武断粗暴的定义,是动态的过程,而不是静止的结局。”

Camellia帮她调整头顶上皇冠的位置,很认同地说:“是啊,别人都说结婚是一生中最美的一天,可我每次看到Lynn的时候,都觉得你很美,一次比一次漂亮,可能是因为嫁对了人吧。”

“是你化妆技术春风化雨啦。”

礼汀感受到Camellia温热掌心的触感,心里有一角软化:“结婚也好,一直一个人也好,没有那条路是绝对正确的。可是他对我而言,是特别特别好的人。”

就像小津安二郎的《晚春》里,小野寺说,结婚后并不是一开始就幸福的,幸福不是等来的,而是靠自己创造出来的,无论选择怎样的人生道路,都会有痛苦的时候,但是很多年后,回想起结婚的那天,会觉得会心地笑起来。

Camellia用遮瑕帮她挡住了锁骨上,延伸到扇贝形护胸的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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