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然清澈的眸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看着原本空荡荡的桌面变得满满当当。

宋聿靳把她的病床摇起来，再从病床后面取出餐桌横挂在两边的床栏上，病床的简易餐桌搭好。

他把所有的食物都揭开盖子，然后摆在乔知然面前，“你看看想吃哪样？”

乔知然看到琳琅满目的菜式时，竟然是捂住嘴巴，她的胃在不停痉挛。

最终忍不住趴在床边干呕，却吐不出任何东西。

“你怎么了？”宋聿靳上前拍手轻拍着她的后背。

乔知然挥挥手，示意他将所有的食物都移开。

她现在只要看到肉，就会想起血液、脑脊液喷在她脸上的那一幕，引起生理性反胃。

宋聿靳赶紧把食物都盖上，然后用袋子装好，放到门口那边。

乔知然这时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经过这一折腾，乔知然紧闭着眼睛，静静地靠在病床上，脸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宋聿靳撤下餐桌，帮她掖了掖被子，“你好好休息，如果有想吃的东西，再告诉我。”

乔知然缓缓睁开眼睛，声音羸弱，“您不用陪着我，我被挟持不是您造成的，您没必要这样。”

她内心深处仍记得他曾经说过的话，以后再见面，就当作是陌生人。

她不知道他的难处是什么，她只知道他救了她的命，如果算上山体滑坡那次，就三次了。

自己欠他的不知道何时才能还清，但求不要拖他后腿就好。

宋聿靳站在床边没有说话，视线落在她身上，他的黑眸如墨，眉宇间光华流转似拢着温和的月华，隐忍而克制。

乔知然以为他要说什么，却见他沉默半晌，最终化作一声叹息，缓缓走了出去。

她闭上眼睛，那个血腥的画面又出现在她眼前。

乔知然侧身蜷缩着身体，双臂紧紧抱住自己，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只有这样，她才有点安全感。

她知道自己可能“病”了。

宋聿靳关上房门后，立即往乔知然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走去。

他俊朗的外表配上冷硬的气息，不少路过的护士，视线都不由自主地到他身上。

宋聿靳见到主治医院，将乔知然刚刚的反应尽数告知，“她是不是哪里受伤没有查出？”

主治医生表情严肃，沉吟片刻，“身体上她是没什么问题，我们主要是担心她心理上的障碍。”

“什么障碍？”

“你听过PTSD吗？创伤后应激障碍。”

宋聿靳点头，“我知道这个。”

他们作为军人，接触不少超越了人们日常生活经验的、完全击溃一个人正常的处理问题的能力的事件。

有些战友身心受到重创，患上了PTSD。

“我们担心处理不好，乔知然的心理会发展成……”主治医生的话音停下，没再继续说下去。

宋聿靳垂下眼睑，外人没法透过他的眼神探知他现在的情绪，只见他的拳头紧紧攥起。

只听到他微涩的嗓音，“医生，有没有什么药物前期可以压制的？”

主治医生摇头，“前期我们会开一些抗抑郁的药，没有专门针对PTSD的药物，主要还是要靠病人自身走出来。”

宋聿靳神情复杂，眼里的暗淡一闪而过。

阳光照在他右脸，而他的左脸完全陷在黑暗里。

医院人来人往，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是麻木淡漠，毕竟健康的人很少会踏足医院。

乔知然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病房，压抑得喘不过起来。

她和护士交待一声，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医院游荡。

当她站在人群熙攘的医院大厅时，感觉自己仍是一个人，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此时，一个小男孩脚步飞快朝她跑来，乔知然反应慢半拍，小孩猛地撞进她怀里。

乔知然不由朝后趔趄几步，身体摇摇欲坠，最终跌坐到地上。

小男孩重重趴在她身上，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这是小男孩的家长疾步走了过来，连忙牵起小男孩，询问他有没有摔倒哪里。

小男孩“哇”地哭出声，“我不是故意撞到姐姐的。”

刺耳的哭声传进乔知然耳里，那声“姐姐”刺得她神经突突地疼，像是有无数根针扎向她脑海。

乔知然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整个人蜷缩到一起，小杰也是喊她“姐姐”。

小男孩的妈妈见状，赶紧拖着她的孩子过来给乔知然道歉：“小姐，您没事吧？是我没看好孩子，抱歉！”

随后她厉色看向自己的小孩，怒斥道：“赶紧给姐姐道歉。”

小男孩哭得一抽一抽地，鼻涕被他的呼气吹出一个不大不小泡泡，样子滑稽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