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脚娘子(4)
作者:月皎
胡媒婆还不忘低头瞧瞧地上,看看是否被那些人的口水给淹没,那块昂贵的地毯还能保持干燥真是奇迹。她在心中不住啧啧称奇。
但是令人担忧的不是那些个鸡猫子喊叫的闲人,怎么新郎、新娘的第一次见面,居然只是四眼对看,像对泥娃娃似的。胡媒婆开始担心,新娘是不是被闹洞房吓傻了。
“成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不相干的闲杂人等都出去吧!别打扰人家新婚夫妻的恩爱。”胡媒婆也顾不得交杯酒还没喝,忙将庞大的身子挡着,大张双手像赶羊似的将一干人全赶了出去。她绝对不允许有人毁了今天的好事,坏了她的名声。
待新房大门牢牢实实地合上,胡媒婆瞅着窗格上大大的红色双喜字,她方觉得大事底定,松了口积压多时的大气。今日只剩下和申家二老领取媒人礼,想到可能收到的礼金,她全身上下的肥肉兴奋地抖动起来,整个人像球似的滚向正厅。
* * *
“别哭了,看了心烦。”申叔华不耐烦地对平芯红说道,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甩开在胸口挂了一天的红色彩球,再将锦帽摘下。他不懂为何仅仅一日的仪式非得如此折腾,穿戴成这副拙样,真是丢人现眼。
看看才刚入门的新妇美则美矣,但是泪汪汪的模样立刻让人倒胃口。
“今日先与你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娶你进门只是为了给列祖列宗一个交代,对你并无成见,所以别想太多。”申叔华大咧咧地往喜床上一坐,开始脱除鞋袜,口中忙着与新婚妻子约法三章。“今后你的第一要务便是孝顺公婆,因为娶你进门就为此事;再来即是为申家传宗接代,只要你为申家留下一脉香火,未来便不再为难你。你当你的家,我游戏我的人生,咱们互不侵犯。”
平芯红耳边回响着申叔华无情的话语。她不明白素昧平生的他,为何可以如此出口伤人,用利刃般的言语一刀一刀地凌迟她?
家中的哥哥们哪一个不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嫂嫂娶进门。夫妻双方在洞房花烛之夜才首次见面;可是他们婚后不也如胶似漆、恩爱异常,怎地轮到了她会是这般景象。
到底是哪儿出了错?是红线拴错了人,还是鸳鸯谱写错了名,为何她会毫无头绪?
才德兼备的谦谦君子哪儿去了?孝悌传家的公子在哪儿呢?怎么眼前的人与胡媒婆的说法背道而驰。
器宇轩昂、相貌端正是没错,但是他语气轻薄邪淫却是不争的事实。
“你也毋需不平,身为申家当家主母可以补偿你的寂寥,反正事已至此,你就认命吧。”
“事情尚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生米并未煮成熟饭。”平芯红思绪清明地思考着。
她并未不战而降,反之,未到最后关头,她绝不轻言放弃。虽然应变之道太过偏激,有两败俱伤之虞,稍有不慎,申、平两家未来不只无法在苏州立足,还有可能成为举国上下茶余饭后取笑揶揄的话柄。
娘家及父兄的前途,嫂侄们的未来皆在她一念之间,实不宜冲动行事。
但是要她以自身的幸福来成就亲人,她没有那么伟大,做不到这种圣人般的牺牲,她多想自私地只为自己着想。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申叔华挑高一眉,对她的反抗不敢置信。
“虽然是入了洞房,但是最后以及最重要的事并未完成。”平芯红鼓足了勇气说。
“哦,是哪一件事被我遗漏了,好给了你把柄?”申叔华老神在在地等她出招。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就不信会斗输给一个黄毛丫头。
“我们尚未圆房,这桩婚事便未底定,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平芯红坚强地为自己争取权益。
能否成功便看她的态度是否坚决。她是如此坚信着,不想象别家的小姐那般逆来顺受,拿出她在平府当家时的坚毅来面对。过去她连顽固的父亲大人都可以摆平,没道理会败在这个男人手上。
申叔华双手交抱在胸前,又用右掌抚着下颚,一日下来,下颚已经冒出了短短的胡髭扎手。他在心中暗自窃笑她的天真。果然是不知人间险恶的千金大小姐,居然妄想和他斗,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面对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嫩芽,他可不会心慈手软;相反他还要好好教教她,让她认清在这个家谁才是主人,他绝不容许有人爬到他头上,尤其是她。
“还真得感谢你的提醒,好让我明白自己疏忽了关键,才不致乱了方寸。看来你还是个贤内助,娶了你或许不是什么坏事。”
他一脸冷笑地向她靠近,伸手一把撕开嫁裳衣襟,上头缀饰的珍珠蹦开了线,散落一地乱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