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香(94)

作者:许一疯


是梦。他浑身被冷汗浸湿,衬衫紧贴着前胸和后背,大口地喘息着。

“你再不醒,我都要叫医生了。”

程之逸猛地坐起身来看向病床,那熟悉的眼神正含着无力的笑容望着自己。

他没有多少激动,或者说表面很平静,好像因为这个人做手术,转入重症,连续熬夜一个礼拜的人不是自己。

“醒了!”在这个久违的对视里,程之逸的开口有些轻微地哽咽。

时鸣动着苍白的唇逗他:“愣什么,过来让我抱抱!”

程之逸没理他戏谑地话,询问着:“感觉怎么样?我喊医生来看看?”

“大半夜打扰人家太没礼貌了。你过来,我就是后背有些痒。”时鸣皱着眉头,摆出一副痛苦难耐的表情。

程之逸也没犹豫,起身坐在他身边,他以为是他伤口愈合产生的正常感觉。把时鸣扶坐起来,让他半靠着自己的肩膀,手放在他的后背,轻声问:“哪里痒?是伤口吗?”

时鸣勾着嘴角笑了笑,贴在他的耳畔低语:“不,不是,是心里。”说完,不顾后腰撕裂地疼,径直把程之逸压在怀里。

从他看到他湿透的上半身若隐若现的春光开始,他的心底就开始痒。犀利的吻不由分说地落在程之逸的唇上。

程之逸从他寻常的语气里感受不到的怒意,都从这个令他窒息的吻里感受到了。

时鸣在生气,在发狠地咬着他红泽的唇,那腥甜的味道反馈回时鸣的神经,他才确定身下的人真的是程之逸。

时鸣醒了好久了,他一直安静地望着沙发上正在梦魇的人,心疼灌满了胸腔。昏迷多日的思绪还在游荡,时鸣根本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想到对方这六年里每一天,每一晚都是这样度过,时鸣又开始恨自己。脑海里浮现着那天会场自己看到的画面,那是这个人最亲的亲人,奶奶,母亲都在遭受非人的虐待。他却一直都希望程之逸能勇敢地走在光里。

他忽然想起,大学时自己和程之逸说过的:“你可以委屈,可以软弱,可以有自己的脾气,可以谩骂,可以歇斯底里,这些鲜活的情绪都组成了真实的你。而不是永远一个人躲在暗处,独自舔舐伤口。”

“程之逸,你老是什么都不说,要我去猜,真的很没劲。”

他需要过他,可那时候自己的浅薄和自负终究还是把他推入了深渊。

程之逸有些缺氧,抱着时鸣的手开始抖起来,对方才放开他,替他舔净嘴角的银丝,带着薄荷的甜。

程之逸从脸到脖颈都翻着红潮,他像刚从深海靠岸的溺水者,竭力的索取着新鲜的氧气,可吸入肺里的却都是苦涩的中药味。

药好,药可以医心。

他撑着身子爬起来,俩人忽然开始莫名其妙的对视,谁都不肯先眨眼,不肯先撤退。直到程之逸的眼角的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滚落下来,时鸣抬手替他轻拭时,他才蹭在他的手心里,宣泄压抑多日的悲伤。

“别哭,你一哭,我都要跟着掉眼泪了。”时鸣替他擦着眼泪。

“阿逸,我们也做个交易。我答应你,这是我最后一次涉险,你也要答应我,以后别再变着法地离开了。”

程之逸以为他会和自己交易以后不再胡闹,时鸣的这个交易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对方看着微微愣神的人,笑着解释:“我那天说你胡闹是说你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并不是说你在胡闹,不是吗?”

“你……,”程之逸觉得这个人实在是不好骗。

时鸣不能平躺,他只好侧着身子缓缓躺下,替程之逸解释:“一直以来这个组织他们都像是地下的神秘操控者,因为躲在暗处,所以可以看得清阳光下所有人的行径,你把他们暴露出来,这是一招险棋,却也能达到打草惊蛇的效果。蛇只有惊了,才会有下一步的动作。一直躲在洞里,怎么抓?”

时鸣挑眉笑道:“你不是真的想死,对吗?是在表演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戏码,只是为了惊这一下。”

“难得,你知道还砸了我辛苦搭起来的戏台子。”

“因为那里是上千条人命,我不能不管。”

“又回到当初因为段昀一争吵的问题上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冷血。”

“阿逸,”时鸣并没有责怪他,对这个人的遭遇他心疼都来不及。

程之逸却觉得没什么:“这是真的,我对同情,怜悯这些积极的情绪并没有太多感知。所以我现在也只能谢谢你,救了那么多人,没让我酿成大祸。”

“可我去是想救你。”时鸣认真地说。

程之逸觉得他这句话有些幼稚的执拗,他摇头赶了一句:“你的人生在光底下,我的人生在泥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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