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辅臣(238)
小公主命悬一线,尚未脱离危险。刚出生一天的小婴儿恹恹的躺在小床里,没有一点婴儿的鲜活吵闹。
粉红透明的小指头紧紧攥着陈妤的旧衣服,她小脸红通通的,透着不健康的颜色。
陈皇后守着女儿,想要垂泪默默都不被允许。宫中嬷嬷在一旁委婉的劝,月子里掉眼泪不好,会瞎眼睛的。
元熙帝叹息地看着妻女,接过狐裘披风盖在陈皇后身上。手犹豫地搭上她肩膀,在背后低声开口道:“朕把韩霄打入大牢了。”
陈皇后无动于衷,肩头雪白的狐裘滑落也不管,只专心看着女儿睁着雪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好奇有神的看着她的满头珠翠琳琅饰聘。
“她的眼睛真好看,像朕。”元熙帝在陈皇后头顶道。
陈妤心里撇撇嘴,哪里像他了。明明是陈家一脉相传的凤眸,随了绵昌候的眼睛。她柔声呼唤着女儿:“囡囡在看娘亲是不是?”拨了拨女儿的胎发。
元熙帝苍老有力的手背鹤斑也探下去,顺着女儿头发握住陈皇后的手背。
陈妤没有躲,看着他手上的鹤斑有些出神。
元熙帝韩懋之低低自嘲道:“朕老了。”
元熙帝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忽然松开手,淡淡藏起来,背到身后。他道:“不服老不行啊。纵然能强身健体,练的身子骨健朗如壮年。可这身上的老斑确实骗不了人的。”
元熙帝大马金刀跨坐在八仙桌旁,神情格外端凝庄重。他问陈妤:“你说,是不是为帝者,人老了就会多疑呢?”
不待陈皇后答,他又自嘲的笑道:“七年前的这个时候,朕以为你和你的龙凤胎弟弟有了苟且,发了雷霆之怒。处死了陈颉,处死了陈家上下三百余口。”
元熙帝韩懋之一抬头,目光里威严凝沉,渐渐又恢复了九五之尊的至高无上。“这些日子朕时常在后悔。”
元熙帝道:“陈妤,朕很傻对不对。和你陈颉在绵昌候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姐弟两难舍难分,比别人亲密点又怎么样。”喉结滚动一声,他近乎央求的问:“是朕误会了你们,你从来不曾背叛过朕对不对?”
陈妤心痛的几乎想嘲笑,三百条的人命的错误。她咬住舌尖,恨不得当场告诉韩懋之。
是,她是给他带了绿帽子!她是和陈颉有苟且,还生了一个女儿陈瑾。活活气死韩懋之!
可最终,陈妤什么都没说。她只是淡淡一笑,“你从来都只是相信曹玉珠。”
陈皇后侧脸浅白,高贵傲慢,贵女的轻蔑泄于口中。“你心里早有了答案,又何必问我。皇上,七年过去了。陈家满门亡魂丧命六年,若你早信我。就没有今天这一切了。”
陈皇后非常地疲倦道:“我什么都不想解释了。”
欲擒故纵,以退为进。陈妤熟练的泪水恰到好处落下,她睁开笑盈盈的眼睛看着元熙帝,心底浓烈的只有恨意。
丧父之恨,丧兄之恨。
若是没有霍承纲,只怕陈家如今连父亲老越国公、江姐姐、陈瑾也保不下来。
陈妤的戏在元熙帝这里很起作用。
老夫爱怜娇妻,两人很快相拥,抱在一起依偎着。
陈皇后问元熙帝,“黎太医身边的小药童,是楚王的人还是贤德妃的人?”
元熙帝沉默片刻,如实道:“朕不知道。”顿,“不过朕答应你,无论是谁的人,都一定将他绳之于法。绝不留情。”
陈妤目光微闪,状似无疑道:“哦,我还以为是楚王做的呢。”在他胸膛里转了个头,抬头问:“你不是把他打入大牢了吗。难道不是因为这个。还是说,楚王在子代母过?”
陈皇后在元熙帝怀里转了一圈,他柔软至极道:“不是,是因为政事。”
“哦。”
一听是政事,陈妤就十年如一日,不再多问了。
这不免让元熙帝心生比较。
曹玉珠素来是个不甘愿落于人后的人,虽然出身贫贱,却一直和朝中大臣往来密切,几个儿女的婚事。除了痴傻尚未婚嫁的鲁王韩霆,姻亲皆是举足轻重的勋贵重臣。
每每元熙帝在钟粹宫多提几嘴朝事,曹玉珠就爱出言献策,在旁边多嘴几句,像个可人的解语花。
贵女出身的陈妤却从不插手政事。除非韩懋之主动开口询问,她绝不多嘴一句。
元熙帝搂紧了陈皇后,感叹了一句,“果然是子肖其母啊。”朝中楚王和太子何尝不是如此。
元熙帝流露出一些怯弱,心里一软道:“今日朝中有人为涿州陈家翻案,控告楚王栽赃陷害。”俯身亲了陈妤额头一口:“看的出来是太子的人在对楚王发难。霐儿再逼我这个父皇还涿州陈家清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