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的小暖炉(2)
作者:桂圆
喜宝告别了秦妈妈,怀里揣着热乎乎的梅花糕,一路小跑着往自己跟母亲的小屋子里跑去。
这一处偏僻简陋的院落,是杜府下人们住的地方,冬寒夏热。
喜宝跟母亲殷秋娘虽然不是杜府下人,但因着哥哥张天佑跟杜侍郎介绍时说殷秋娘是她乳娘,所以她们才会被安排住在这里。
「娘,您瞧我带了什么回来给您吃。」喜宝喜滋滋地推开门,将梅花糕从怀里掏出来,捧到殷秋娘面前,「看啊,是梅花糕呢,娘您最爱吃的梅花糕。」
殷秋娘不到四十的年纪,发鬓微白,却身量适中,面容姣好。
她放下手上绣活,慈爱地抚了抚女儿额发:「喜宝真乖,娘不吃,你也爱吃,你留着自己吃。」
喜宝小心翼翼拆开纸包,发现里面只有两块,而且还被压得扁了,不自觉嘟了嘟嘴,有些失望。
殷秋娘瞧着女儿神色,一阵心酸,她叹道:「要是你爹还活着,必不会叫你受这样的苦,可惜你爹死得早,你也没过多长时间好日子。」看着女儿那双冻得红肿的小手,心疼得落了泪,「你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苦了我的孩子了。」
喜宝最怕母亲伤心落泪了,大夫说了,母亲的眼睛越发不好,不能再流泪,否则会失明的。
她见母亲又哭了,吓得赶紧伸手去擦母亲脸上泪水:「娘您别哭,女儿一点不觉得苦呢,您瞧,我们现在至少三餐温饱啊。」又晃了晃手上纸包,「看,还有梅花糕吃呢。」
说着便塞了一块到殷秋娘嘴里,随后又将另一块塞入自己嘴里,细细嚼了好久才恋恋不舍地咽下去。
其实,张家原本家境还算殷实,喜宝也过了几年富贵小姐的悠闲生活。
只是,在她七岁那年,父亲突然一病不起,最后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也没能将父亲的病治好。
父亲走了,家里一下失了顶梁柱,喜宝真真觉得像是天塌了一般。
她至今仍然记得,家里的下人们是如何落井下石的,他们将能拿的都拿走了、能卖的都去变卖了,连一床能暖身睡觉的破棉被都不留给他们。
那个时候哥哥十六岁,正在城里的书院念书,娘为了更好照顾哥哥,便将乡下房屋租了出去,然后带着自己进城去有钱人家做短工。
殷秋娘的绣活好,便经人介绍,去给城里有钱人家的小姐绣嫁妆。
哥哥所念的书院是城里最好的书院,光一年的学费就得百两白银,这么多钱,都是娘无数个日夜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最后哥哥秋闱中了举人,而娘熬坏了眼睛,哥哥竟然说娘只是他的乳娘……
喜宝知道,张天佑不是娘亲生的,所以他不心疼娘。
而喜宝是娘亲生的,她会很疼很疼娘。所以,她常常趁娘不知道的时候在府里四处找活干,能挣几文是几文,她要攒钱给娘买药治眼睛。
到了晚上,喜宝趁娘睡着的时候,将秦妈妈给她的二十文钱从袖口里拿出来,一一放进了藏在床底下的一个罐子里。
钱装进去后她轻轻晃了晃,听着里面清脆的声音,她笑得眉眼弯弯,甜美的模样煞是可人。
正因喜宝长得好,所以很不得杜家大小姐的喜爱,杜小姐隔三差五就会找喜宝的茬。
杜家大小姐杜幽兰,乃是京城名门闺秀中数一数二的美女,又是弹得一手好琴。早在去年春天、乐阳大长公主举办的桃花宴上,就已被江家六少相中,大婚之日就是今年的冬月初八,也就是三日之后。
昨儿个下午,秦妈妈跟喜宝说,大小姐想吃核桃让她去剥,其实是大小姐心情不好想找人出气呢。好在是被秦妈妈给挡了,不然喜宝又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不过,秦妈妈挡得了一次却挡不了两次,第二日一早,秦妈妈又来找喜宝了。
喜宝穿着红底白花的半新袄子,梳着双环髻,乌黑的头发用红色绸带挽起,绸带被风吹得贴在双颊上,娇俏鲜嫩。
秦妈妈站在门口说:「昨儿个我跟小姐说,你洗衣服将手洗得冻出血了,她嫌恶心,这才算了的。今儿个一早,小姐才将梳洗打扮好,便说想要见你。这不,我就又来找你了。」
喜宝是那张公子带来的,又不是杜府丫鬟,秦妈妈不好以命令的姿态指使她做什么。再说,那张公子是老爷的贵客,又是姑苏城秋闱解元,他待喜宝这丫头也不错,谁知道这丫头会不会有一天麻雀变凤凰呢。
所以,不管怎么说,秦妈妈对喜宝还算蛮客气。
喜宝实在不想见杜小姐,有些为难道:「实在没有办法了吗?」
秦妈妈站在门外,搓着手:「你可帮帮忙吧,去见见小姐,指不定是好事呢。」她眼睛一亮,又说,「对了,指不定真是好事儿,我瞧小姐昨儿虽然心情不好,可今天起来神色还算不错。」